吃完晚饭后,我跟朋友在小区里散步。
我们聊了会儿各自的生活,随后又聊到最近看的小说,还有最近结交到的人。我们本来谈得很好,可半路上却不幸听到了某个路人所说的两字——“学习”。
路人说得很大声,语气中埋着一股浓浓的怨恨和恼怒。他很快就走过去了,只留下我和朋友在原地呆呆地站着。
朋友的学习并不是很好,她如今已因为学习不好而被父母送到了乡下的祖父母家,只有放假才回到城市里。一听到学习,朋友的脸立马拉了下来,眉头紧蹙,斜着眼看着我。
的确,她本不应该与我为友。若不是我跟她有些缘分,我估计我这一生都不会注意到这个被遗弃在队伍末尾的小人物。我的成绩从来没有差过,也从来没有特别令我作难的科目。可是,她却不一样。任何一门学科在她的眼里都是无法战胜的怪兽,哪怕她绞尽脑汁,事实也无法发生一点改变。因此,在她的面前,我从来不提起学习。
她的目光有些冰冷,使我没有勇气继续看着她的眼睛。
“你是怎么拥有好成绩的?为什么你总是第一名?”朋友带着哭腔,面部因为抽泣而变得扭曲。
我愣了愣,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因为不想成为废物。”这是我觉得的答语,这种浅显易懂的话,应该能让朋友理解我。
可朋友却继续问我:“那怎么样才能不变成废物?”她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这让她的声音变得格外嘶哑和难听,犹如一只鸡被宰割时的声音——那种充满抱怨与愤怒的声音。
我并不想跟朋友分享我的成功秘笈——事实上也没有什么成功秘笈。我的成绩是被我自己逼出来的,说实在的,我努力学习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考试之后可以不去上补习班,这样我在假期就可以好好地懒一次了。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份无法摆脱的责任。
为什么负责任?这有很多方面——为自己的话负责任、为父母负责任、为所有对自己有所期待的人负责任。
而我不想分享我的成功秘笈,其实也是为了朋友好,我不想这个世界上再多出一个像我这样只会读书的庸才。让朋友这样自由发展下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现在的朋友已经受尽了别人的冷眼,当她走入社会的时候,她反而会觉得自己曾受过的冷眼对自己有非常大的好处。
朋友不断逼问我,我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知道吗?我也是从你这个状态走过来的。只不过,你蜕变的时间晚了一些。我以前也在农村学校读书,那里的人们不太重视名次。可来到城市学校的时候,我却为我的无知开始忏悔了。”我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朋友后面的事情,最后,我还是选择告诉朋友,“我受尽了别人的冷嘲热讽。有人说,我是从农村来的,没文化。当时,我内心深处的那点尊严终于被激活了。我拎着那人的领子,狠狠地吼了他一句:‘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也真的做到的。从那天起,任何践踏我尊严的人,我都会给他们一句同样的话。我还没有让别人随便践踏我尊严的那种度量,更没有让旁人随意贬低我灵魂的心胸。”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的内心备受煎熬,一想起以前的事,我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着。
见朋友没有回答,我又说道:“你比我好。一个人如果到达了山的顶峰,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前行,也只有往下滑的份儿。如果你的那股冲劲儿在未来爆发出来,你会比我更加优秀。我这一路是被骂过来的,被同学骂、被前辈骂、被那些跟我竞争的人骂。假使你变成了我,过不了多久,你会祈求上帝把你变回去的。”
朋友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料到,我会跟她说一番大道理。
“还记得我以前调侃你的一句话吗?别低头,王冠会掉;别流泪,*人会笑。在学习的争斗中,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众人的笑柄。而在老师的眼中,只要你优秀过,你就不能再平庸。所以,学习好的人,活得太累。”我的语气并不平静,其中透露着一缕祈求——祈求朋友不要变成我这样的人。
我帮朋友把眼泪擦干净,没有再说什么。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额头上布满了因紧张而冒出的汗珠。我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么多道理,若是以前,别人如果向我提这样的问题,我早就拍拍*走人了。
朋友突然笑了,我猛然感觉自己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明亮而温暖的小太阳,为我驱散了周围的雾气。我被吓得不轻,来到城市读书以后,我就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纯真的笑容了。
“谁都不想成为废物,不过,你想得有点多。”朋友说,“放松点吧,我不会变成一个学习机器的。”她用纸巾为我擦了把汗。
“我希望你学习也不要太紧张,责任什么的只会让人越来越累,你还没到那个年龄呢。”她又说。
嗯,那就好。但,我还是不想放下责任啊。如果没有了责任,我又跟以前那个废物似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初一:秦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