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衫、小酒、宣纸,一笔一划勾勒的水墨;远山、闲庭、白雪,颤颤欲飞灿烂的梅花。
一直以为,这是爷爷的全部星空。
在晚冬的夜空下,我见到初绽的梅,淡黄的蕊,连空气里都酝酿着花开的欣喜。
爷爷钟爱画画,尤其是画梅,也让我偷得几分的本领。冬日有雪的日子,梅花的香气,墨汁的浓烈,混合着爷爷月白麻纱的衫,我帮研墨,爷爷挥毫,配合无间。
那一天,我满是欣喜的去呼唤爷爷。却见闪耀着流光的梅花树窗前,爷爷打着盹儿。他睡梦中一定是梅花开放的满树馥郁吧?
在刚学画的日子,对这株梅花真真是刻骨铭心的恨——它让我少了多少玩耍嬉戏的时光呵。终一日,我耐不住心中的愤懑,悄悄地折下梅的黝黑的枝。可爷爷发现时,只是捡起满地零落的枝,不发一语。后来,爷爷也随这梅大病一场。
我这样想着,爷爷醒了,他慢慢从摇椅中坐起,让我陪他一起完成今年的画梅。爷爷画枝干:用墨浓干,行笔侧锋逆使,交叉成“女”字,虬干柯枝便跃然纸上;我来补红梅:花长于枝上有前后左右之方位,点苔沉稳,无丝毫轻浮。我用淡汁绿画湖石,爷爷则题诗“酒生微晕沁瑶肌。诗老不知梅格在,吟咏,更看绿叶与青枝。”而最后的题款盖印,爷爷却执意让我来,我在迟疑中写下“戊戌春分合作梅格”。爷爷啧啧赞:“这是见过的最好的一幅梅花图了。”
晶莹剔透的梅瓣飘落,我擎住这片梅,却在一片冬日的寂寥中看到殷红欲滴的春,梅花妖娆地在枝头怒放,清幽的芬芳氤氲出别样的星空灿烂。
是啊,寒冬已过,春天将至,清雅的梅香,深深浅浅的在夜空中,墨枝与红花,老去的爷爷与青春的我,爷爷的过去与我的未来,晦涩难明,想与不想,氤氲着朦胧着。
正是冬日最遥远的夜空,梅花开的流光溢彩,爷爷是不是又梦到了他曾经的青春年少,还是把他青春年少的未完成的梦,借这一树梅花,让我来帮他画出一颗最璀璨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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