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了。
大多数的人离开了。自从跃跹技术发明以来,人类在宇宙中的远航早已不是天方夜谭,仰仗着这种技术,人类再也不用担心地球日益严重的环境污染与资源枯竭问题了——因为他们已经掌握了寻找下一个地球,再下一个地球,和再下一个地球的能力。
当跨星际迁移终于普及到一般民众时,大街小巷的空气都变得蠢蠢欲动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的言论随处可见,人人在一瞬间都送了一口气。告别了提心吊胆保护环境的日子,每个人都向往着在外星球“诗意的栖居”。
当得到迁居机会时,老人一家都欢呼雀跃了,可老人笑不出来。
“爷爷,您为什么不高兴?”孙女问道。
“我喜欢这里的日出,喜欢这里的日落,我还喜欢我种的花,我不想走。”老人摸着小孙女的头说。
“爸,您别犯傻了!这些东西以后还会有的!地球又不是唯一的,您就别固执了!”老人的儿媳妇说道。
老人不回答,扭头便走了,他有些生气。
他待在自己的一方小玫瑰花田里。
年轻人啊,总是无所畏惧。总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总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想,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呢?难道解决的办法真的会一直出现吗?
他看着他的玫瑰花。苍白的阳光里,她们依旧固执地挺立,伸着小小的刺,一步不离她们扎根的土地。
老人弯下腰来,用手爱怜地拂去玫瑰上残余的晨露。
他只想珍惜眼前的、他抓的住、摸得着的东西,他想保护他的地球、他的日出、他的日落,和他的花。
地球必须有人留守,像一个看门人那般,可是谁也不愿意去做这个职位。
老人淡然地无视了全家人的反对,去当了那个看门人。
等到所有人都去了远方,他真的成为了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
人类都走了,地球上只剩下巴掌大的绿洲。老人就在那巴掌大的地方里,安置下了他的玫瑰花们,独享着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日出、日落。
一天天地,阳光如潮水般爬上他的窗棂又落下去;一天天地,他听着一台破通讯器中传来的越来越频繁的坏消息:“人类即将第x次大规模移民至xx星球。”一天天地,他的玫瑰抱饮露水,在蛮荒废墟包围下的绿洲中顽强生长;一天天地,老人的绿洲像活物般越长越大,臂膀越伸越长,甚至触及了曾经是沙漠的土地。
在老人已经忘记了他的年岁和他的玫瑰花田长到多大的某一年里,通讯器里传来新闻:“人类暂时找不到新的移居星球,下一站,我们将重返地球。”
有个科学家在新闻中侃侃而谈:“我们在地球上发现了新的绿洲,这真是奇迹……”
被采访的普通民众充满感情地道:“我们要回家了,这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啊……”
老人闻言叹气。
人类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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