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似有乌云遮眼,看不清道路,辨不明方向,只剩一片迷茫。正以为山重水复疑无路,可眼前却突然柳暗花明。一低头,竟看到一地凋零,不禁唏嘘,又一抬头,令我惊艳: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竟是她。
只听她道:“但把我一生眼泪还他,也算偿还得过他了。”
何必呢,我正想开口阻止,去发现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看她投胎落入凡间,然后呱呱落地,牙牙学语,从不谙世事到家遭噩运,颠沛流离,后来送入贾府,遇见她一生羁绊——贾宝玉。
我继续看着,看着那些衣着华美,身材窈窕的女孩在嬉戏打闹,衣袂纷飞,笑语吟吟,她们有花容月貌,沉鱼落雁,更有逼人的青春,正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她们那么美,美到令我几乎忘记这场梦的结局。如今她们天真无邪,可又怎知:
“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
可在这群芬芳中,我的目光,却一直停在颦儿那纤柔的背影。可能她不如宝钗大方得体,更不如可卿倾城容貌,有时甚至会任性地和长辈斗嘴,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如果在现代,她或许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女生,会害羞,会脸红,会迷茫,会耍小心机,会与同龄女伴互开玩笑,互相打趣,过着平淡无奇但又简单幸福的日子。
可她为了宝玉,伤透心,流尽泪,辗转难眠,只好坐在床榻上潸然泪下,抽抽答答。可她哭的,何止是宝玉送走宝钗,更有寄人篱下的痛苦,前路迷茫的彷徨,强颜欢笑的疲倦。我看着她,收集花瓣,柳眉微蹙,泪痕蜿蜒,轻吟出声:“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他们又何知,她清雅的微笑下,埋藏着多少幽怨;又何知,她葬着落花时的同病相怜;又何知,她那瘦弱的肩膀,承载着多少哀伤。她那一声叹息,落到地上,却溅我满身伤怀。
最后,宝玉娶宝钗这一消息,击溃了她最后一丝希望。她痛苦啊,却又无法诉说;她不甘啊,却又无能为力。她只能在那头的歌舞升平,欢天喜地中,无奈地停止生命的律动。而那时一身红衣的宝玉,又怎知,黛玉已经香消玉殒;又怎知,平静下的波澜;又怎知,上一世的木石前盟;又怎知,红颜薄命。
那些大观园里的人,生活在云端,却不知摔下来是粉身碎骨。他们选择了接受众人仰视的目光,自然也选择了摔倒在地上的痛苦。人生,是存在等价交换的。他们活得那么精彩,可又那么凄凉,最后仅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如今,大观园早已剧终人散,人走茶凉。物是人非,可她的微笑,永远也不褪色。她的一颦一笑,音容笑貌,仿若就在我身边,我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抓,却只抓到满手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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