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慢慢从窗上滑落,天依旧灰蒙蒙的,奶奶这时候应该坐在家中沙发上补起撕了口的衣服了,默默一人。
奶奶没有工作,和其他老人一样,额头与眼角爬满了皱纹,眼里流露出隐隐的沧桑,但还是嘴角上扬着,露着她那整齐的牙齿。
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家养了狗,因父亲时常和狗打闹,狗的性子就急了,只要一把它放出来,就不顾一切奔去田里。奶奶喜欢清静,便用“棍棒教育”将狗治得稍乖了些,以后也只举起棍吓吓狗就了事。
每次下雨时,几个邻居便把车停在我们家,狗见了生人自然会叫喊,邻居就作势打它。奶奶也不知从哪冲出来的,忙拦住了邻居说:“打不得!打不得!望看家呢!”“大娘,我吓吓它呢。”“狗子吓坏了咋办?到时候还不知道你会不会出费治我家狗呢!”说着笑着,奶奶便将邻居送去了门口,回头看着狗儿,微低下了头,喃喃说道:“狗子啊,咱邻居可不是坏人,你给乱添什么烦呢!”于是又看一眼狗,眼神中不知何时充满了忧愁。
奶奶整天操劳家务,似乎一刻也不曾停过——喂完鸡去薅草,薅完草又缝衣,看过她最放松的时候便是一边剥豆荚一边与朋友聊天那次,奶奶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年轻人干活不熟练,还是让我来吧。”
家门前后院都有菜地,奶奶种上许多人家不曾种的瓜果:香瓜、番茄、草莓、胡萝卜……春天时还好,一到夏季里就累人了,又是施肥又是除虫,烈日抽离出奶奶身体中的水份,沿额头滴进土壤,每次回去家里都汗流浃背,手上也红通通的,那是碰到了“羊辣子”。或许正是因奶奶挥洒了她的汗水,瓜果才丰满起来,当到了丰收的时候,也是邻居们最欢乐的时候。奶奶会拎着一个小篮子,将圆润可口的瓜果装进篮里,分些给邻居,那瓜果躺在篮里可真好看,红橙黄白,可不是丰收的色彩?但那丰收的欢笑后便是一阵苦涩。
奶奶累坏了身子,腰间疼痛,又因很晚睡觉,硬着头皮干活时常生病,我的房间离奶奶房间只隔一堵墙,能听见奶奶那边的动静,我常常半夜里醒来,听见的不只是爷爷的呼噜声,还有奶奶的咳嗽声、翻身声、坐起来开电视声……很久才安静些,这时已经快到奶奶起床烧饭的时间了。
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奶奶在面对家人、面对朋友时依然笑容满面,似乎昨夜睡得很好,似乎她很快乐。这时我才发现奶奶是多么委屈,那么辛苦,又那么要强,当我提出要帮奶奶干活,她也只是说:“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然后将我送进房间,自己更快地去干活。
没人注意过那笑容的背后是什么,我想,奶奶的笑容不是阳光,是雨帘,是灰蒙蒙的天,等待一个人去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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