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
工头李扫了一眼他,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穿着发灰的脱线背心,看上去洗了很多次了。虽然年龄小,但年少气血方刚的,应该可以用。他点了点头,抽了一口烟,说:“先干两天吧,看你表现,下个月正式录用,一个月一千二。包吃包住,就住工地那边的民工大棚,喏。”
小麦色皮肤的少年憨厚地笑了笑,连说了几声谢谢。
其实工头李提出的条件很苛刻,先不说白干了两天苦力一分钱拿不到,一千二的工资在城市里连个生活的最低保障都是个问题,他也打听过了,的澡堂子还要八块一个人呢。这也是没办法,他年纪小,好多工地都不愿意要他,怕娇气,怕出事。这回可得是碰上了一个愿意要他的工头,要不然家里弟妹上学还真是个问题。
几天下来,因为是新来的,年龄小,又没认识的人,他被工头李使绊子了很多次。脏活累活几乎全是他担着的,工地里其他农民工不敢得罪工头,都没吱声,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少年熬过了两天,这才住进了人满为患的民工大棚。
“小兄弟,这么小就出来,真不容易啊。”老王帮他放被子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接着又是一声轻叹。
“我大了,能帮家里扛一天是一天,多好。”少年咧着嘴笑着回答,细心的老王却一眼发觉了少年眼中的疲惫不堪。也是,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哪个不是父母的掌中宝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一辈子呢。家里状况不好,也苦了这么敦实的孩子,一个人在外扛着的累,他们都懂。
工地里重活多,条件苛刻,时间一长吃饭的时候少不了几句抱怨声,可他们从未听见少年有过一句埋怨的声音。大多数时候,少年只是闷头吃饭,很快吃完了又去工地上搬砖,因为工钱是按照工作量额外加的。
上了年纪的农民工看着在眼里,也都有些心疼这孩子,可多数时候,他留给别人的只是一个大汗淋漓的背影和嘴角一直上扬的弧度。
有天,工地里装了电话,一直没机会跟家里人联络的农民工刹那间咋呼开了,一到晚上,工地里的队伍就排了老长。可在那人群里,鲜少有少年的身影。因为漫游费一分钟要一块钱。只有月底结工钱的时候,他才会去一趟。
老王永远记得那个晚上,第一次打完了电话的少年一路低着头,没说一句话。大棚里的人都睡了,而依稀醒着的老王却忘不了那低低的一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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