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走过去,静静望着窗外,似乎还有一个人,翘着二郎腿,戴着老花镜,正全神贯注地读着刚买的《扬子晚报》,即使再多的人路过,他也不会分心去看窗外一眼,但无论何时,只要我站在窗外,仿佛心有灵犀,他总会感应到我的存在,唤着我的小名,催促我赶快进屋。
“爷爷,爷爷!”“呦,孙子回来了!”这只调皮淘气地小猴子便是我,常挂在他嘴上的爱称。他先进屋里整理报纸,然后从柜里找出两块乒乓板和一个崭新的乒乓球“走!咱们打球去!”爷爷笑眯眯,慢悠悠来到小区乒乓桌前,他还不停地嘱咐我“别跑!小心点!”
乒乓桌前爷孙俩打得并不是很好,却一直因为各种失误,笑个不停,爷爷挥着拍子,球就像舞者一般旋转着,恰好碰到乒乓桌边上,个头还不高的我只好半个身体趴在桌前,去接这球。倒是这球比我还刁难人,一下子,一下一转回去。“啊~怎么又输了?爷爷你又耍赖!”“哈哈哈,我来告诉你,这球怎么打”“你这个小猴子又调皮”他只是笑了笑,便用那个他不常做的弯腰,爷爷前几年出了车祸,腿上打了钢钉,所以,弯腰很困难,走路也不方便。我正好在淘气的年纪,也不懂事,经常故意为之,爷爷也不恼,对于我这个独苗苗孙子是百般宠爱,万般包容。
过了几年,这只猴子上学了,很少去看望爷爷了,但爷爷依然不变,等着小猴子回来跟他一起朝看晨鸟啼柳绿;夕看晚霞染山红;晴看日丽天高远;雨看船行迷蒙;春看雏燕吻桃红,夏看荷风剪莲舟;秋看风凉月如钩;冬看雪白洁如玉……他一直等,他坚信窗外依旧有那爷孙俩打球的身影,窗外依旧锁着那猴子的童年,他等着,等着……
终于他有一天,他等累了……中风了……小猴子吓坏了,他深深愧疚,这无疑是对这猴子最大的惩罚!
“爷爷!爷爷!”小猴子已是少年。还像小时候那样在窗口喊着爷爷,呼喊中夹杂着悲怆难过又急切愧疚的情绪,半天得不到爷爷的应和声。已然是一副说不出话,不能爽利说出一声完整的话。“……孙……子……!丁……丁……!”我忍不住潸然泪下……我的爷爷居然还记得我,我是他的宝贝!我是他心头的牵挂!即使他半身瘫痪,失去了部分语言功能,他还是把我牢牢记心头!
我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爷爷,感觉非常陌生,记忆中他未曾如此消瘦,说话也比以前慢,而且无条理,不成句,他还是我记忆中的爷爷吗?
此时,爷爷的床摇高了。他瘦弱的身子倚在床头,看到那个窗外的我,他笑了,生硬的很努力的笑着,我看到了他的不容易,那样牵强。恰似六年前,他倚床看报,我在窗外瞎闹。当我缓缓离开时,我感受到爷爷的目光依旧看着我远去的背影。我本想再回头看一眼爷爷,可又不想让爷爷看到我这已经失控的泪人模样,只是以最慢的速度徐徐离去,用坚定自信的背影告诉他“你孙子长大了!”
爷爷我也知道康复治疗很难熬,当您要放弃的时候,看看窗外,孙子还等着跟你打球呢!就像我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会想起窗内你那盼望我回家的眼神,便又斗志昂扬,满血复活!
窗外一位望了望屋内主人常坐的地方,淡然一笑,他再也控制不住奔腾的泪水,他轻抚过那扇窗,使劲敲了两声,屋内没了那熟悉的声音应和……窗内窗外都贴满了如窗花般的回忆,这时,他仿佛又听到了“小猴子!”那声从窗内传来,那样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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