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天气比往年冷,寒风夹杂着烟尘向我扑来。我缩缩脖子,继续前行。
现在正是腊月,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哪怕在这个南方的城市也一样。我的心也在这个冰冷的城市中,在这个冰冷的时节变得冰冷起来。
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家。我离开家乡来到这个遥远的地方上学。记得往年的这个时候,家里正在为过年做准备,家家户户忙着采买年货。眼看着腊月的身影已经飘远,我开始心潮起伏,因为,我就要回家了。
火车站里的队伍一直排到站门口,到处都是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买票的陌生脸庞。有在外打工的民工,离乡上学的学生,还有漂泊在外的上班族。形形色色的人在我眼前闪过,他们都在想着回家吧。
家,到底是什么呢?家,这个概念似乎离我很远。从前我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而现在,我却觉得异常清晰。或许,她是他乡求学的孩子的一泓泪水,她是常年在外打工的人们的一席眷恋,她是漂泊在外的上班族的一帘归梦……
儿时的我原本可以充分地感受家的温馨,但是我却没有。我整天把自己泡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在意母亲的唠叨和家人们的感情,所以家给我的印象是那么的模糊,模糊到似乎稍微触碰就会碎裂,我努力想保护这轻脆的记忆,但它还是破碎了,只留下一片虚无。现在离开了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才第一次意识到,家是温暖的、幸福的,是值得珍惜的。我真后悔儿时的愚蠢,没有用心体会过在家、在父母身边的美好。
长龙慢慢向前移动着,我听到了时间的脚步,两个多小时了,但放眼望去,那长长的队伍似乎永远都到不了头。现在,我多么盼望那张淡粉色的车票可以真真切切地躺在我的手上,就像握到了家的温暖,握着它我仿佛离家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不知又过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那小小的窗口,夜幕降临,灰黑色的天空中虽说看不到一点星辰,但那一刻我仿佛觉得售票口透出的是灿烂的阳光。
“小妹妹,你要买去哪里的票?”
“呼和浩特的。”
“请拿好。”
这张票终于属于我了!我不知如何去形容那种内心激动不已的感受,仿佛家又回到我身边一样。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宿舍,躺在被窝里对着这票亲了又亲,看了又看。太好了,家的影子似乎清晰了起来。
“今年的天气特别奇怪,总是刮风,而且气温也很低。今年是不是要闹灾呀?”室友来了,我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声问:“要是闹灾,咱们还能不能回家啊?年,不会就在这里过吧?”她摇摇头,“这就难说了。不过你别担心,我是瞎猜的。”然而我的心已经不再平静,想到自己可能回不了家,心就被揪得生疼。只能暗暗祈祷,还能见到梦中的故乡。
到底,厄运还是来了,第二天的夜里刮起了大风,紧接着就开始下雪。在我的印象里,广东似乎是很少下雪的,我的故乡倒是经常下,那今年是怎么回事?不会真应了室友的话,要闹灾了吧?神啊,千万不要这么折磨我,雪呀,求你快快停吧,我……我想回家。
很长时间从来不愿承认的这句话,还是在最无助的时候暴露了。我一直在逞强,假装自己已经长大,认为自己可以独立,觉得在家是那么孤独,但离开了家还是感觉那么寂寞。真的,我想回家,想回到那个温馨的小家,和妈妈挤一个被窝。然而,我越是祈祷,雪下得就越大,街上被雪覆盖成了雪白的世界,寒冷一阵阵袭来。我不得不承认,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
“听说最近有好几趟火车都被堵住了,走不了了。咱们八成回不去了。”
什么。听到这个信息,我的耳朵先颤抖了一下,接着心把这种震动传给了大脑,又传给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我抱住火车票,躲在被窝里,呆呆地看着它,接着眼泪夺眶而出。妈妈,爸爸,妹妹,我想你们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又一次来到了火车站,这里的人已经不像往常那么多了,我挤到窗口前,问那个小姐:“最近的火车还能走吗?”
她还是那样的微笑,“这个要看天气怎么样,要是雪就这样下下去,很可能走不了了,您要做好准备。”
这么说大家的猜测都是真的。我开始憎恨天气,也有一种莫名的无助和愤怒。
雪仍旧没有停,火车的发车日期已经过去了,这回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回不去了。我把那张曾经盼望已久的火车票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筐。
我只得捧着照片,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陌生的角落,悄悄地流泪,说着那不敢承认的话:我还是个孩子,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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