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的。
窗户半开着,窗帘被吹进来的风轻轻撩动,渐渐沥沥的雨声不停地敲着心房,滴答滴答滴答,清澈而有规律地奏响,细细的鸣叫缠绕在其中,有些听不真切。
然而,还是响在了我的耳畔。
叫声本来短而急促,但经过雨声从旁修饰润色,显得圆润而悠长,像一块被水打磨过的温暖的羊脂玉,温润至极。一路被风小心地围表着,在穿过浓密的枝叶时,无意间沾染了一缕清香,于是降落在房间时,给房间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森林的味道。
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我的思绪就被勾起。那么,在这里与我相见的,真的是你吗?
那也是一个雨天。
乌云在头顶的天空上积聚、翻滚,昏暗的光线染上了一丝丝压抑不住的悲伤,同云层一起向地而压下来,压得人喘不上气。雨马上要落下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瞬时间像褪下的潮水般消逝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我一个人穿行在大街小巷中。
这时,街道的对面传来一声鸟叫。
那声音细小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我环视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声音的主人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又叫了一声,我的目光被声音吸引,终于缓缓地落到了对面街上的一棵树下。
那里,放着一个铁笼。铁笼里关着一只白色的大鸟,叫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我瞬间了然,对面临街而建的那栋大楼是一一家有名的餐饮企业,盛名远扬到曾有人专门从人国外慕名而来到这里吃饭,用大把大把的钱换来的,不只有高端的服务,还有野生动物。
这就是残酷的事实,关在笼于里的大鸟会被用来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餐桌上的山珍海味,酒席间的觥筹交错,包间里的纸醉金迷,背后都是它们的尸体。也许我们应该阻止这一切,可是我们做不到,利欲熏心的人们怎么会用高贵的大脑抽出一点珍贵的时间,来关心那些单微的,低酸的、思蠢的动物呢?
鸟叫声又响起来了,打断了我的思绪。这一次声音没有立即停止,而是急促地响了数下,才渐渐停歌,它应该发现我了吧,我想。而且我觉得,那声音里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不明的急切。
我仿佛被出感了-般朝对面街道走去,我的大脑意识到了什么,朝我的身体发出警告,警告我不应该多管闲事,可是我却一直朝对面走去,也许,我们还是应该做些什么的吧?
天阴得更重了,乌云好像不堪重负,雨点马上就要倾落,我的身体叫器着:快一些,再快一些!好像等到雨落下来时,就会来不及了。
好在我终于在雨落下来之前赶到了,很奇怪的是,我首先看见的竟然不是那只让我来到这里的鸟,而是那个铁笼,笼子的颜色很深,看的出来使用的是很好的材质,坚硬的栏杆密密的排列,围成了牢固的藩篱,确保里面的生物与“自由”永远隔绝。我莫名的不寒而栗。这时候,笼子里的大鸟动了,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这才看清它的全貌---
这是一只多么美丽的动物!可以想象,当晨光微曦时,双细长但有力度的双腿穿过随风摆动芦苇荡向这边走来,可以撕碎一切危险的锋利指甲却用柔和的力道探进水里,激起圈涟滿,惊动条小鱼,溅起颗水珠,露水和水珠打湿了它清白的羽毛,它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把同样洁白的、修长的脖颈伸进水中,静静享受这水流的抚慰,然后一昂首,一大片水花被带起来,折射着七彩的光芒,冲淋它的身体,它就站在这里静静地沐浴,这时,微风拂过,它猛地张开翅膀,羽毛在气流地抚摸中轻轻颤动,大大的眼晴冲着完全升起的太阳睁开,强劲有力地蹬腿,在风中飞了起来!它在风中轻微地晃动,于是便张开宽阔的翅膀,与强风搏击!终于在自已能完全平稳地飞翔时,它高傲地对着太阳伸长了脖子,引颈长鸣……
可是长鸣过后,等待它的只有无尽的苦涩,因为它已被桎梏。此时的它羽毛凌乱不堪,洁白不再,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色,它的指甲已经折断了,只有固执留下的根是它们存在的证明,乳白色的喙裂开了缝隙,有血色从那里渗出,这些都代表它曾经与那条拴在自己脚踝上的铁链做过斗争,可于事无补,铁链太粗了,是无法被破开的,就像,它的命运。当它被抓住的那一贯,它的命运就不属于自己了,只属于那些“高贵”的富人,它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灰尘罢了。
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有什么用呢?
它安静了下来,没有挪动身子,只是转过头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黑色的大眼睛凝视着我,那眼睛里好像干涸了,又好像蓄满了泪水,里面流露出如泣如诉的渴望。
我的手忽然有些颤抖,鼻子也有些酸,它还在固执地看着我,我垂下眼帘,有些不敢与它对视,颤抖着声音说:“你别看了,我帮不了你的。”它还是在看着我,然后,费力地把头从笼子狭窄的缝隙里钻出,微微地蹭了蹭我的手。
雨终于落下来了。
我呆住了。然后双手控制不住地掰起铁笼子来。
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我们可以掰开铁笼子,让里而的动物看见希望:我们可以砸开铁链,让被禁锢的动物开始奔跑,我们可以施以援手,拯救那些发发可危的生命,我们可以吹响正正的号角,让天下的污浊闻风而逃。
这是我们本可以做的,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种焚琴煮鹤式的作法,不应该再出现了。
窗外又传来声鸟鸡,拉回我的思绪。我又想起了几年前奔向自由的那只鸟——它可能是一只鹤——它那时也是这么叫的吧?圆润而柔和,总让人想起自由。
那么,谢谢你与我在此相会。
希望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能化鹤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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