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精品:闲谈睡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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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睡懒觉(原创)

一个爱睡懒觉的人,像我,打算作一篇关于睡懒觉的文字,自然要滔滔千言而不止,然而一直未曾真的动笔,确是有所顾虑。因为这“懒觉”一词确乎含着贬义,恐写出来叫朋友们看了笑话。

说到睡懒觉,人们不免要皱了眉头,从口中发出一声“嗤”,再用了“懒散”“不思进取”来发表自己的蔑视。《论语》中记载孔子最动肝火的一回便是知道了弟子宰予白天睡懒觉的事情,气得圣人也忍不住动了粗口:“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可见得睡懒觉确实算不得好事。

明知不是好事,人们未必就不去做,比如抽烟。三岁孩童都知道抽烟的害处,可是抽的人依旧很多,大约这不好的事情做起来自有一种旁人难以明晓的享受。

睡懒觉的享受在“独”“静”二字。厚厚的窗幕挡却耀目的日光和尘世的喧嚣,宁静的小天地里没有妻子的叮咛,没有儿女的烦扰,暂得片刻安闲。独自拥衾,蜷曲于床,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微闭双目,全体放松,仿佛已入梦境,倏忽却在醒时。抛忧惧焦虑于九宵之外,纳旧新乐事在一床之间。似睡非睡,亦真亦幻,妙在朦胧渺茫之际,迥乎深夜酣睡之冥。倘是严冬时节则更妙绝,屋外寒风凛凛又兼白雪皑皑,紧裹棉被攲侧于床头,微探出小半张脸来,面皮之冷犹显被中之暖。“日高睡足犹慵起,小阁重衾不怕寒。”个中惬意岂是早行之人所能知晓的?就是给个皇帝也不换呢。

人人都说皇帝好,依照我的看法,皇帝并非是可取的差事。日理万机不说,单是早朝一事就得天不亮起床,想睡个懒觉都不易。睡不了懒觉的不光是皇帝,快节奏生活着的现代人怕是多与懒觉无缘。白领们的收入倒是颇丰,可是据说普遍睡眠不足,前半生拿健康换金钱,后半生拿金钱换健康,无奈的生活,生活的无奈。

可见睡懒觉是清闲者的特权。相比现代人的紧张,古人的生活显得从容而闲适,所以古人关于睡懒觉的诗也作得多。“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孟浩然算是小睡了个懒觉,醒来还有闲情听听鸟鸣声,估计是没什么上班赶时间之类的要紧事。杨诚斋更闲,“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吃了梅子睡一懒觉,起来没事看小孩玩,真是闲得可以。更多的是和读书相关联的,“庭户萧条燕雀喧,日高窗下枕书眠。”杜荀鹤可够浪漫的。而高官蔡确更悠闲:“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枕书而眠,意不在睡;抛书而寝,意不在书。能将读书与懒觉完美结合,真真人世间一大快事。看来不用面对高考的时候,读书也变得那么美好,那么自在,那么叫人神往起来,如今的学生要是见了恐怕要羡慕得不行喽。没有了生活的强压,思想才会舒然放松,睡上一个饱饱的懒觉,不也是一种精神生活的追求吗?

能将懒觉睡到形懒而神不懒者,当推三国时的诸葛孔明先生,刘皇叔立在屋檐下傻等了半天,他老先生文才醒来,还念首诗,说什么: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不知他是在真睡还是假睡。然其懒而有节,睡而不迷,待价而沽之用意是十分明确的。此等懒觉于之懒散中透发进取,清闲中暗藏锐气。当是睡懒觉中的极品,非常人可为。

懒而不要散漫,闲而不必无聊,辛苦辗转之间,暂觅半日之闲,懒懒一觉,神清气爽。譬如喝酒,偶作微醺,断不烂醉,有度有节,岂不快哉?

挥去鸢飞唳天之梦,换得宁静悠远之心,这样的人生,或许也很美。

201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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