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爱人。”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被父母带去串门或者有客人上门时,常听到这句话。有的大人说这话的时候会不自然,有的非常得意,有的很大嗓门,有的却扭扭捏捏......我在心里总会为这种暗自揣摩而偷着发笑。记得年幼的我还问我妈为什么用“爱人”不用“情人”,既然“爱情”是一个词。我妈边笑边严肃地向我一再强调是“爱人”,绝对不能用错,而且这是中国人的特定叫法。我妈每每向别人提起我爸,说这个词的时候总是说得很热情,很清晰,很坚定,而如果此时我爸就在她的身边,他每每听到我妈说这个词时脸上绽开的笑容总是很温柔,很舒心,很满足。不管大人们多么军人习气,做事雷厉风行,平常正儿八经,故作严肃神情,在小孩子面前摆出长辈的谱来,我仍然觉得 “爱人”这个称谓泄漏了他们最坦诚、最大方、最直接的浪漫。 每个人都会在一生中找到自己的爱人。这就是当年小孩子们觉得一定会实现的最可靠的梦想。 生活有时候是挺烦人的,似乎是随着我们的长大变得一天比一天烦的,有时窒息得让人甚至都萌发想当孤儿的复杂情绪。好象哪家的妈长到中年后都会变得象电影里娜英的妈一样那么爱钱与斤斤计较,有时候会象神经失常般地打骂自己的儿女,都具备撒泼骂街耍脾气的潜质,她不修边幅吧你看不惯,她太修边幅吧又看不惯你;好象哪家的爸长到中年后都会变得象电影里娜英的爸一样经常沐浴在叫骂中闷声不响,都会犯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总之有一个被他妻子抓着把炳而长期数落的错误,都不太理睬自己的子女常互相忽略,都在某个时候突然被发现他流泪了。 那段时间我常摸着挨打的皮肉,怀着受伤的心,百思不得其解:象妈这种凶恶的女人她老公当年为什么要娶她进门。而如果爸真象被说成一文不值的窝囊废的话他老婆又为什么偏偏跟了他。 既使这样,爸爸每次出差离开家门之前,都嘱咐我要听妈妈的话,说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要和她顶嘴。我奇怪呀!这是什么爱情? 当他们态度一致地向我定下大学里不准早恋的要求时,我郁闷呀!他们年少时难道没有春心? 当领回去的男生被他们用现实的条件挑剔时,我觉得不公平呀!他们当年不可能被包办恋爱的。 于是我无比渴望获知父母年轻时的爱情故事,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曾经有过风花雪月的青春,只因我听过他们如何说那句“这是我爱人”时的浪漫。 娜英很幸运,她在导演的帮助下,可以以第三者的身份,象做梦和童话地般回到从前,经历一遍父母的岁月,看到他们如何相亲相爱。那时候她的妈妈是一个身材健美,心地善良的济州女人。她下海采贝,风姿绰约,宛如海中美丽的人鱼公主。那时候她的爸爸是一个长相英俊,温柔体贴的海岛邮递员。他每日送信,意气风发。他教她认字,然后骑着自行车,后座的她搂着他的腰,一起行走在落日余晖下美丽的乡间小路上。 我也很幸运,虽然我不能象电影的主人公一般也退回到时间的黑洞。 有一天我和我老妈散步,她不知为何向我慢慢地说起当年老爸怎么追求她,及嫁给她,一直到生了我们小孩的故事。她说他只谈过这一次恋爱,这个男人曾经有手绢包着刚采下来的苹果到大学校园里去看她,他的手绢很脏,不过人长得很帅...... 有一次我和住院躺在病床上的老爸闲聊,他不知为何向我慢慢地说起当年他怎么追求老妈,并娶了她,和她风风雨雨几十年的故事。他说他在外公家第一次见到她的相片,就被这个梳着一条大辫子围着大方巾好象明星气质般的姑娘打动,于是向我外婆要了地址,写信给她...... 听到他们完整故事版的时候,我已经叫他们老爸老妈。她的头发已经染过,他也已经戴着假牙。 不过有时候他们向外人介绍彼此的时候,还会用到“爱人”这个词。每每听到,我心里都感动上半天,回味一会儿。现在听人说起这个词的机会是越来越少,听得较多的是“老公老婆”,一上网,满世界似乎都是在找“情人”。男女朋友有人叫,老伴名字有人说,偶而听到有人冒出个“爱人”,我都会好奇地仔细的打量这个人或者咀嚼他或她说这个词时的语气,猜测着他们或许已经很老了。是父辈的人。 我老妈那天说,人在的时候会觉得烦,但是人走了才知道多么珍贵。我知道她很想念很想念我的老爸。娜英的妈妈,你也很想娜英的爸对吗?我很佩服你们的记性呀,依旧记得猴年马月爱人说过的一句话,照过的一张相,一个可爱的笑。 我仿佛仍然看见老爸坐在沙发上微笑,我老妈清晰而坚定的说:“这是我的爱人。” 我好想念你,老爸!我好想念你,老妈! 《人鱼公主》,谢谢你替我打开思念的闸口,任我的泪水奔流。无人象你这般深深了解我,你的片尾曲唱得多么贴心:“she’s crying for the memory„„”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1a71d4256294dd88d1d26b7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