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抒情散文精选:问斜阳 “问斜阳,你既已升起为何沉落;问斜阳,你看过多少悲欢离合;问斜阳,你灿烂明亮为何短促;问斜阳,……”那年的夏日,斜阳西挂天际,云彩明丽,烟霞泼洒,染醉了天涯。流年似水,它,洗白了光阴,但,尘封不了记忆。 周家浜,是一个小村的名字,位于上海浦东高桥镇的东北角,80年代末期,我们在周家浜皮鞋厂打工。宿舍由厂方统一按排,也有自己租房的。凌云租的是平房,大门朝西,后门朝东,后门北一间,开着东窗,里面住着凌云;一墙之隔,住着小丹阳,他们的房门挨着房门,像两个人终日朝南默默地站着。房东是一对老夫妻,住在西南角一间,门对门东南角住着一个崇明人。房东日子滋润,有退休工资,还有房租,老房养老,儿子另外砌了楼房,新房新人。 凌云在皮鞋厂楼上做皮面子,小丹阳在楼下配底车间配底。凌云的未婚夫在东海舰队服兵役,他们都在滨海县城同一个大队,是在庄与庄相邻的杂货小店认识的。她看他英俊伟岸,他看她甜美高挑,他们有意无意都来小店,日子闲闲慵慵的,斜阳西坠,余晖弥漫着熙熙攘攘的尘世。他要入伍,他家请媒人订了亲。 凌云的他不经常来,部队有纪律,于是他们书信往来,凌云有时将他们的往来信给小丹阳看,当然也给崇明人看。崇明人30多岁了,还没结婚,他很羡慕凌云,没说出口,只夸凌云两个人郎才女貌,身材高矮般配,写的字形都一个样,中规中矩,像柳叶儿纤细瘦条。 夏日白天长,下班显得早,各自吃饭、洗澡,然后去崇明人的房间里看电视,他房间大,并且只有他有电视。看电视剧《雪城》,听刘欢唱《心中的太阳》;有时看文艺节目,又听刘欢唱“磨剪子嘞,戗菜刀”。长发短身的刘欢出镜率高高的,风头十足。崇明人开心,小丹阳兴奋。有时,小丹阳不在,凌云在崇明人的房间看,房门不关,崇明人就用手摸一下她的脸。小丹阳在旁边时,凌云就和小丹阳说说笑笑的,小丹阳旁若无人地和凌云打情骂俏,勾肩搭背,因为他们可以姐姐长弟弟短的相称。于是大家心生愉悦,恨夜晚太短。“呯、呯、呯,”关门三声响后,各自入梦。 夏夜,星辉斑斓,烟雾轻纱,曼妙薄凉。崇明人和小丹阳,有时就狼狈为奸,象两条深夜中的鱼,游进皮鞋厂南面的空旷的农田里,偷些丝瓜、番茄、莴笋、红苋菜、土豆、青辣椒之类的回宿舍,当然少不了凌云的份儿。皮鞋厂分西瓜,崇明人因在圆珠笔厂上班,凌云和小丹阳也少不了他的份儿。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大家互相照应。 凌云的未婚夫来了,军舰停在吴淞口,部队执行任务,他请了一星期的假。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围坐在简易拼凑的木板桌上,喝“三得利”的啤酒,吃“鱼皮花生米、罐头五餐肉”,吸“万宝路”香烟。当兵的说:“下次去西沙群岛,给你们带珊瑚石。”崇明哥哥说:“好,过几天我休息,我上街买菜,我们有啥(ha)吃啥(ha),没啥(ha)吃蟹。”小毛孩丹阳弟弟说:“我也没有什么送兵哥哥,这几日突击做一双皮鞋吧!” 凌云做帮,小丹阳配底,一双簇新锃亮的皮鞋很快就完工,凌云的未婚夫假期也到了。她送他,沿着江边江堤,一路向北,江滩上芦苇一丛丛地,婀娜多姿,“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她返回,踽踽独行,举目处水天相连,红霞漫漫,残阳铺水,半江瑟瑟。 为丰富职工业余生活,厂部组织去镇上电影院看立体电影《第一滴血》,崇明人有自行车,凌云和他一起去看,主演是史泰隆,肌肉很发达,很雄性刺激,戴上眼镜,看刀枪血肉和獠牙老鼠都直奔自己而来,看得凌云心脏要迸发出来,崇明人在黑暗中捏握着凌云的手,凌云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流。 深秋深夜寒,冷月冷如霜。凌云的未婚夫,在一个萧瑟凄凉之夜破窗而入,将凌云和小丹阳抓奸在床。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紧紧抱在一起,彼此抽啜涟涟。未婚夫问:“是谁主动的?”凌云:“我。”“怎么主动的?”“我先吻了他。”“喜欢他什么?”“不吃烟不喝酒不黄牙。”“都是在哪个房间的?”“我的。” 原来,看完《第一滴血》数日后的某晚,崇明人上夜班去后,小丹阳来到了凌云的房间,凌云的头发又柔又长,细细香香的,垂落到小丹阳的脸上,痒痒的,凌云的脸上泛出一种潮红之晕。那一夜,凌云给了小丹阳人生第一吻。 清晨,寒气如冰,残月形似鹅卵石,被孤独地抛弃在天边,零散的星星粲然着笑意。东窗事发东窗破,凌云的未婚夫问明情况后并没有嗔怪小丹阳,只身一人走了,没有再回来。之后,小丹阳重回到故乡丹阳。凌云去了圆珠笔厂上班,随后结了婚,但她的男人不是军人,不是崇明人,也不是小丹阳。 东海军舰又出海了,汽笛有声含晚籁,军人无语立斜阳。问斜阳,斜阳亦无语! 【本文作者:杨明(微信公众号:泗水文心)】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2f61efc80a75f46527d3240c844769eae109a34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