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月与一盏灯 作者:仇士鹏 来源:《华人时刊》2021年第08期 他差不多两年都没有回过家了。 大三的时候,他参加学校的项目,前往法国留学。临走前,他和父母约定好,每年的寒暑假都会回来。没想到,疫情突然间爆发。 庆幸的是,他就读的学校所受影响并不大,周围也没有核酸检测阳性的人。但整整一年,都是在宿舍里上网课,空洞的时间堆满了两眼和双耳。到了晚上,看着天上的寒月,想着大洋对岸的家人,想起老家灶台里温暖的火苗,却难免有些神伤。 去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飞机票飞涨。为了不给国家添乱,他没有抢票,只是买了大量的口罩和消毒液,把宿舍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那是他第一次一个人过年,还是在国外。还好,有网络在。只是它能跨越空间,却不能穿梭时差。七个小时的时差,让他和父母的白天与黑夜彼此追逐着。 老家的网不好,通话时断时续,很多次,他对着手机讲着近期的生活,但父亲从手机里看到的只是一个静止的画面,连声音都没有。但父亲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于是,一席话往往要作两次讲,千言万语最后往往只能倾诉些许,便又回到肺腑。但即使这样,也足以宽慰漫长的孤寂。 今年,他依旧没能回来。窗外是同样的月亮,月光从唐诗宋词里走过,从李白和苏轼的笔下走过,从家鄉的灶台与草垛上走过,又一年地来到了他的头顶。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及家乡一盏灯。”他在朋友圈里看到了这句诗。那是同为华人的同学发的,配图是家乡的亲人放飞的一只孔明灯,上面有一行小字,祝愿其在法国平平安安。他望了望窗外,清冷的明月百无聊赖地望着静默的人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背离了天空的星星,从地球的一面跑到了另一面,陷入了深沉而辽阔的黑暗之中,艰难地挣扎。 他想起小时候,每到过年,门前就会挂起一对灯笼。它们就像一对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每一个回家的人。橘红色的灯光让八千里路的尘土终于有了句点,灯笼挂在“家”这个字最上面的一点上,把这一年的思念静静燃烧,成为光,成为梦。 他又想起了老家大堂里明亮的灯。在黑漆漆的天幕下,透过窗子和门,在院中洒出一片霜华。亲戚们坐在桌前,围成一圈嗑着瓜子,聊着家长里短的事,小孩在院子里、马路上点着鞭炮,看烟火冲上云霄,盛放出绚丽的图案…… 轻声一叹,把思念轻轻地放在床前,收拾心情。既然是过年,就要红红火火地迎接新春。 今年,驻外使领馆给留学生发放了春节包,他也申请了一个。除了口罩、洗手液和酒精棉片等防护用品,还有一封慰问信。他突然想到了一首歌,《冬天里的一把火》,虽然与祖国相隔万里,但是他依旧感到一股力量正沿着他在故土扎下的根一点点地传送过来。那股力量曾经带领人们敲锣打鼓惊走年兽,带领人们辞旧迎新创造美好生活,如今,也将带领着他欢度新春,挡住孤寂,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带着一身所学,重新投入祖国的怀抱。 有时,一轮明月无法照亮的黑夜,却经不住一支烛火的燃烧。他在床边放了一只红灯笼,上面有一个小巧的“福”字。他突发奇想,拿起手机对着扫了一下———扫出了“爱国福”! 他的嘴角,就像提起灯笼一样,迅速提起了一抹明亮的笑容。 (责编 孙 波)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3bd62bb880d049649b6648d7c1c708a1294a0a5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