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阅读方法---莫言在北京十一学校演讲的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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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两种阅读方法 现在,我讲讲阅读和创作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创作最好的老师就是阅读。 如果说文学创作或者小说创作有什么诀窍的话,那就是阅读——然后就拥有了建立在阅读基础上的“魔法”。 刚才在休息室里,一名同学问了我有关读书的问题。我认为,对年轻人来讲,对任何人来讲,应该掌握两种阅读方法。 一种是精读。 就像我读我大哥的语文课本一样,翻来覆去地读,读到能够把其中的主要内容背下来。 另一种是广泛浏览。 世界上的读物浩如烟海,一个人即便是从有阅读能力时开始读,一直读到白发苍苍,也读不完其中的百万分之一,你只能读非常少的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下,把阅读分成精读和广泛浏览就非常重要了,你不能总是把一本书很认真地从头读到尾。经典的书要认真地读,要精读;对于一般的读物,尤其是现在网络上出现的很多东西,一目十行地浏览一下,了解一下大概的文风,知道说了什么,也就可以了。 写作从模仿开始 有了精读和广泛浏览的基础,假如你要从事文学创作的话,就应该从模仿开始。 当然,模仿,对于一个成熟的作家来讲,是个不光彩的词。如果现在还有人问:“莫言,你最近的作品模仿了谁的小说?”我认为这是我的一个巨大耻辱,别人也会对我嗤之以鼻,瞧不起我——都写了20多年小说了,新作竟然还在模仿别人!我觉得这是一个作家最大的耻辱,说明你没有什么创造历程,你一直在靠模仿生存。但对于一个初学写作的人来讲,模仿不是耻辱,而是一个捷径,或者说是一个窍门。我当年在学校里给大学生讲课的时候,也曾经反复说过,大家不要以为模仿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刚开始写作时谁都在模仿,包括鲁迅,他的早期作品也都有模仿的痕迹,《狂人日记》就是模仿果戈理的同名小说。鲁迅的很多作品,研究者都可以找出模仿的原作来,但这并不妨碍鲁迅成为伟大的文学家,因为他很快就超越了模仿的阶段,慢慢形成了自己的文风,形成了独特的鲁迅文体。 我为什么要反复强调刚开始应该模仿,就在于我觉得模仿是培养语感的最重要的方法。 我们也经常批评一些作家,说“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有一股学生腔调”。“学生腔调”就是指一个人还没有形成自己的语言风格。 实际上,一个人的语言风格跟一个人对语言的感受力密不可分。 当年李希贵校长在山东省高密县第一中学担任校长的时候,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认为初中阶段对培养一个人一生的语感至关重要。如果你在初中阶段没有培养起对语言的感受力,那么你以后的努力很可能事倍功半。 假如我们在初中阶段就掌握了很好的语感,这就像一个从事音乐工作的人掌握了很好的乐感一样——培养出了懂音乐的耳朵,会为你今后的音乐工作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假如我们在小学、初中阶段就培养出了非常敏锐的语言感受力,那么它对你将来无论是否从事文字方面的工作,都会非常有用。 培养语感最重要的方法,我觉得就是在反复阅读基础之上的模仿。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我们连续让学生读10篇鲁迅的著名杂文,然后让学生写一篇类似题目的杂文,我们就会发现,几乎每一个孩子的杂文里边都出现了一种鲁迅的笔调,出现了一种鲁迅的腔调。 也就是说,鲁迅的文风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每一个学生的写作风格。 这种模仿实际上是不自觉的,是建立在认真、大量阅读同一作家的作品基础之上的。 假如我们连续精读古今中外10位作家的作品,然后有意识地模仿这10位作家,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你自己的东西就会慢慢出来。 就像一个有志于学习书法的人,临摹了颜真卿、王羲之,又临摹了柳公权,他临摹了很多碑帖,但他最后写出的作品与他先前的作品相比,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写作确实有点类似于书法,你模仿得多了,自己的风格也就慢慢确定了。 更准确地说,是你得到了一种语感。得到一种语感对于文学创作非常重要。 我的创作经历 我本来想详细地讲一下我的创作,但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我只简单地讲一下。我的创作也是分了几个阶段。 20世纪70年代末,我在部队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创作了。这个时期主要是模仿,而且模仿得很拙劣。 到了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开始发表作品,这个阶段也还停留在模仿的阶段: 刚才有同学提到的《春夜雨霏霏》,就是模仿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我还写过一篇叫《售棉大道》的小说,模仿了阿根廷作家科塔萨尔的作品《南方高速公路》; 还有一篇叫《民间音乐》的小说,模仿了美国的一位女作家麦卡勒斯的作品《伤心咖啡馆之歌》。 那个阶段我还是在模仿,而且很多编辑也一眼就看出来了,问:“这个书是模仿了谁的小说吧?” 我说,确实是,但他们还是决定发表,因为这里边已经出现了我自己的东西: 第一,表现的是中国的内容; 第二,语言有自己的特色,有很多高密的乡言土语,而且融合得很好。当然,模仿的痕迹还是存在的。 我真正走出模仿的阶段,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文风是在1984年,那是我到解放军艺术学院进修以后。 我的成名小说应该是《透明的红萝卜》。 这部小说所描述的内容跟我个人的经验有很大的关系。我曾经在一个桥梁工地上为一个铁匠师傅做过小工,所以我对打铁的生活非常熟悉。 2 • • • • • 我描写深更半夜的时候,在秋风萧瑟的桥洞里面,一个铁匠,一个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的孩子,拉着风箱,看着熊熊燃烧的炉火……那种想象,那种很奇妙的感受,都跟我的个人经验分不开。 那个时候,我的小说不仅内容上中国化了,而且小说所使用的语言也个性化了。所以,我觉得一个作家成熟的最重要的标志,就是形成了他自己的文风,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就像我们读鲁迅的文章,即便把鲁迅的名字盖住,我们依然可以读出来,这是鲁迅的语言风格。张爱玲的小说,也有她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沈从文的小说也有他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 也就是说,只有当一个作家形成了自己的语言风格,当他的语言为丰富作品做出贡献的时候,我们才认为他已经超越了一个小说家或者说小说匠的阶段,他可以说是一个文学家了。 因此,文学家跟小说家是有区别的,小说家成群结队,文学家寥寥无几。 所以,在现当代小说家的队伍当中,能够称得上文学家的也就是鲁迅、沈从文、张爱玲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直到现在,莫言依然是一个小说家,只是一个说书人而已。也许再奋斗20年,终我这一生也很难上升到文学家这个阶段。今后的岁月尽管前途渺茫,但我还要努力奋斗! 本文节选自莫言在北京十一学校演讲的文稿 莫言 中国当代著名作家。80年代中期以乡土作品崛起,充满着“怀乡”以及“怨乡”的复杂情感,被归类为“寻根文学”作家。2011年莫言凭借作品《蛙》获得茅盾文学奖。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3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52ac5de36a0203d8ce2f0066f5335a8102d266e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