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秋天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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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与秋天散文

在我的记忆里,一到秋天,母亲就开始发愁,也更加忙碌起来。

家里我是老大,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年纪也只相差两三岁。母亲勤劳且也好强同时还很精明,一家人全得听她的。等母亲走开,妹妹弟弟就得听我的。如若不听,哼,他俩就没好果子吃。

母亲常对我们说:钱在河南河北,不苦不得(本地俗语)。每天天刚亮,母亲就把我们从被窝里叫醒,对着我的耳朵就是一通叮嘱:“给老子听好了,只要不是别人家的东西,看到什么能卖钱的,都给我抬回来。”然后像放鸭子一样把我们撵到山里、地里,活像渔民撵鹭鸶下水。我总是像个小包工头一样,领着妹妹弟弟屁颠屁颠地往山里、田野里进发。

山里的秋天十分丰盛,有各种各样的野果,遍地都是枯枝干柴,还有乡亲们秋收没有捡起的红苕、土豆等,这些都可以拿到集上卖掉。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搜到一两窝土蜂子、树蜂子和一些小动物之类的东西,可以卖相当不错的价钱。野蜂的蛹富含蛋白,若能得到一窝这样的蜂子,回来用针慢慢地挑出蛹,再用油慢慢地煎黄,然后拌上切碎的青椒,便是一道很难得的佳肴。

那时候,我们多少都能从山里或者田野里带回一点可以卖钱的东西回来,然后匆匆吃了早饭,带上书包往学堂奔去,上课的钟声招魂一般地紧响,至今还常绕于耳畔

后来,我到了一所民族中学读高中,我才真正弄懂了母亲为什么到了秋天就开始发愁也更加忙碌着。秋去冬来,一家大小过冬的衣物、粮食,还有比平常日子更多的各种各样的好事,抑或“丑事”(白事),都得母亲精打细算着开销。渐渐地,包括父亲在内,我们只管听命去做,至于如何把我们的劳动果实转化成钱,再去开销这些,就是母亲的'事了。我们家离集上约一个小时的脚程,只要有货,母亲便会一大早起来,背到集上去卖掉,有时生意好做,她一天要赶集两、三次,集上总是看到母亲往来穿梭的匆忙身影,常常累得回来晚饭都不吃就睡了,我们都很心疼。

母亲谋得远,想得多,算得细,自然就会多愁多虑。最主要的是,母亲很爱面子,要强,别人家的孩子有解放鞋、有半桶鞋、有棉衣、添新衣服,母亲样样不想让我们挪下,都要有。她时常训我们说,不展劲做,过年人家吃肉,老子煮酸汤送你们喝!

母亲虽然精打细算,寸利必争,但她从来不要人家的便宜。记得有一次,也是秋天,我和弟弟上山砍柴,因找野蜂着迷了,天快黑了,野蜂没找到,柴也没砍得。我知道,这样回去是要被母亲“教训”(打)的,晚饭自然没得吃。正在发愁,看到后山村子一家农户堆着一大堆干柴,柴堆上放着两根碗口般粗的松树干压


着,我们就去一人一根抬回了家。母亲看到后问道:这柴从哪来的,给老子讲清楚!在母亲的逼问下,弟弟说出了真象。母亲立即大发雷霆:“从哪抬回来的,给老子抬回哪里去!”在接受一顿棒打之后,我和弟弟连夜抬着松树干放回原地。往返两个多小时,那时又饿又累,我和弟弟肠子都悔青了,早知母亲这样,我们宁可随便砍根什么杂树回去。

读书住校的时候,学校食堂的餐票有两种,一种是土黄色的正餐票,含有菜一起;另一种是白色的副餐票,只有饭没得菜。象我这样的穷孩子在学校占百分之八十以上,也许更多,我们都是用的副餐票,吃从自家带来的酸辣粉菜。

说到酸辣粉菜,又是母亲的一大杰作。做法很简单,先把红辣子洗净、切碎,然后再和炒过的苞谷磨成细粉拌匀,再装到坛坛罐罐里盖紧、发酵,三天过后,便可开坛炒食,味道酸辣可口,最能下饭,并且炒成后不容易发霉变味,因此,酸辣粉菜成了贫困学生的主要菜食。

每到夏末秋初,一般人家都不再给辣椒施肥了,可是母亲总要父亲给我家的辣椒再施一次肥,说是“送老肥”,就是要收最后一批辣子做酸辣粉,为的就是保证我上学的菜食。做酸辣粉有一道比较痛苦的程序,那就是切辣子。那时没有专用的粉碎设备,用石磨粉又嫌太细,且有一股怪味,不好吃。就这样,一颗颗鲜红的辣子在母亲的刀下切成碎片,辣得母亲泪水鼻涕直流,手指也辣得通红,十分难受,这种辣疼至少持续有两三天甚至更久。可是,为了我,母亲年年都得做几大坛,最后让我一坛坛抠出、炒食,度过了我的初中和高中整整六年时光。我高中毕业后的两年,母亲再也不做酸辣粉,她说,怕切那个辣子了。

在我家乡,有很多柿子树。本地柿子树有两种,一种叫“大柿子”,另一种叫“小柿子”。“大柿子”树高个大,大的一个约有三、四两重,细品其味,甜中带涩;“小柿子”树矮个小,它通常比大柿子结的果子多,且味极甜不涩,上市也很好卖。

我家的柿树大大小小有十来株,在村子里算是最多的。每到秋天,打完谷子,柿子开始熟了,父母便领着我们,带着竹蒌、勾子,挑着箩筐去摘柿子,那是我们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候,常常是父母还没走到,我们已爬到树上,摘得半篓了。母亲总是叫我们小心点,并嘱咐要轻摘轻放,不能乱勾断了树丫,也不能让柿子擦破了皮,否则回去后就不好催熟了。

母亲看着满筐的柿子,脸上由衷地露出了笑容。回到家,顾不上稍息,就忙着找来尼龙口袋,辅上稻草,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层柿子一层梨地放进去,最后捆紧口袋,放到柜子里,再用烂棉絮盖上。然后,使劲瞪了我们一眼,警告道:这几天内谁也不能翻吃,要不柿子就熟不透了。

记得我读高三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正坐在教室里做作业,母亲忽然来到了我们学校。她从背蒌里取出五个红透的柿子递给我说:拿去吃吧,这几个是我专门给你留的,今年柿子好卖,都卖完了。看到满头大汗的母亲,跑了那么几十里山


路,就是为给我送几个柿子,我接过柿子时,眼睛湿了。我拿出一个给她,母亲说,她刚才吃过了。寒假回去时,我才听父亲说,今年的柿子,他和我母亲都没尝过。

眼下又到了柿子熟了的季节,不巧的是,这几天都是阴雨绵绵,我静静地伫立街头,再也寻找不到母亲劳碌的身影——母亲已经年迈了,再也不能像年轻时候那么忙碌。

忽然,在秋风中的报亭边,我看到一个瑟瑟发抖的白发老大娘,正在守候还没卖完的几个柿子。我仿佛看到了母亲的影子,于是走上前去,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了她,说:老人家,你的柿子我全要了,天冷,快回家吧。

“大哥,找你钱。”

“不要找了,老人家,快回家吧。”我拿起柿子,匆匆往母亲家而去。 “这,真是个好人呀”秋风中传来老人弱小的声音。

我忽然明白了——母亲是热爱秋天的,因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天更是母亲忙碌的季节,因为她要在秋日里收获希望。母亲与秋天的故事绵延流长,温馨而伤感,它们将陪着我们一起慢慢长大,一起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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