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都一月有余了,泸州的天气还是阴雨绵绵。雨水经过蓝色彩钢瓦瓦沟汇集后落在厨房和洗漱台遮雨棚上,发出“嗒嗒”不绝的声响,给本来下得不大的雨壮了声势,要不是没穿秋裤的脚杆有点冷,还恍惚以为是夏天。 这种天气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家里很穷,没有一台能发出声响或者是图案的家用电器,有一台据我妈说是老爸当兵时战友送的收音机由于线路故障也再也发不出那悦耳的“丝丝”声了。家里实在是没有消遣和打发时间的手段,这时我妈一般会把屋头最宽的那根高板凳和一条家里最软和的篾条板凳搬到垓阳上开始纳她的鞋底。鞋样是纸板、报纸和一些破废衣裤用浆糊粘的,上面时不时还有些有趣的新闻可供一乐。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大姐就会提议擀宽面来吃,我和二姐立马附议,只要柜子里还有灰面我妈一般不会反对。 说干就干,大姐负责揉面、擀面、切面,二姐负责炒作料和烧火,我是她们的鼻涕虫小跟班,负责流口水和吞口水。我虽然是个“好吃懒做的小少爷”,但也深谙其中的窍门。要想把宽面做得有嚼劲和味道巴适,主要在于揉面和炒臊子,这些核心技术应该是我妈交给二位姐姐的,后来次数多了加上她们是家里的知识分子,慢慢改良,竟成了家里的一道招牌美食,那时姐姐们是13、14岁的小姑娘。由于营养不良,大姐的个子不高,为了完成揉面这样的核心工序,她要踩在一条40公分左右高的木条凳上才能在吃饭的木头桌子上完成这道累人的工序:先是桌子洗干净,不得有那种长期食物残渣留在桌子上形成的齁味,然后撒上一层灰面,把在脸盆里和好的面团放到桌子上进一步的揉搓,旁边放一个装水的碗,用于给面团加水和大姐湿手用。我在这道工序里还是要发挥作用的,一般大姐喊“幺弟,切帮我打碗水来!”我立马屁颠屁颠的去水缸里舀一碗水。等面团差不多了,大姐用袖子揩一把汉水然后请母亲大人裁决,可以了!这时大姐从大面团上揪下如半个拳头大小的小面团,然后再往桌子上撒一把灰面,擀面杖就派上用场了,擀面杖直径3公分、长40公分左右。常听闻一些外省的小伙伴说小时候被父母用擀面杖伺候,我一直觉得奇怪,这玩意打人根本就不顺手三!我们这些地方有些彪悍的妈老汉用锄把打人的倒是有。擀面也挺累的,常常看到大姐的汉水也滴进去了,现在想想大姐在当年感冒时有没有做过呢,细思极恐!面皮一般擀到2~3mm厚,然后抹上干灰面切成1公分左右宽度的面条,用米筛或者筲箕装起待下锅。每每到这个时候我都开始口干舌燥,因为口水都吞完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二姐这边的重要任务是炒臊子。我们最喜欢的是青海椒臊子,够香、够辣、够劲!一般从自留地里摘取那种长青了的二荆条,海椒种在离房子约300m远的地里,地里有座不知名的坟,我们叫那块地为“坟山土”。从小我就身材瘦弱、性格怯懦,这块地离农家比较远,周围一般少有人活动,换着平时我是不敢一个人去地里弄东西的。但为了吃宽面,二姐吩咐我去,我还是麻起胆子去,经常是到了地里连海椒叶子、杆杆都一起扯,等逃离了那块地100m以上后再慢慢的把海椒一个个摘下来放衣兜里。但凡几天后,我妈就会在家里开始咒骂“那些个挨千刀的,又把我们的海椒偷了,连杆杆都扯起走了!”。回家后把海椒把子折了,洗净后交给二姐,这时一般由我顶替二姐烧火,小锅里头的水基本快开了。 往往这时二姐就像触电一般扔下菜刀跳到一边,大喊“哎呀,幺弟,有根虫!” 然后恨恨对我说道“喊你看清楚点有虫眼眼没得,你眼睛瞎了嗦!” 这时我就会轻蔑地回击她“一根海椒虫你都害怕?胆子啷个弄们小!”,之后悠然地走过去把海椒虫逮出来捏死或者是拿出去犒劳鸡蝈蝈。 海椒一定要用菜刀反复扎细,越细越好。然后我开始烧大锅,等锅里起青烟后,二姐把菜籽油放进锅里,每每这时,我妈一定在垓阳上喊“二娃,放少点油!才吃了几天就没得了,到时候吃个火铲!”,二姐不耐烦地答道“晓得!”。 大姐一般这时已经完成了她的工作,跑到灶房里来监督和当技术指导了,“二娃,你这个油放少了!” “不得少!你看壶壶头都没得了,妈要骂人!” “少了不香!”我也不甘落后。 “你晓得个屁,油都快淹到了!”。 „„ 在我们的喧嚣争论中,青海椒那特有的香辣味随着油温慢慢弥散开来,呛得我们用咳嗽代替了争闹。等海椒炒得灶房香辣四溢的时候,二姐把一碗泡菜坛里的酸水倒入锅中,代替醋。因为醋对那时的我家来说还是属于高档调料,妈一般是舍不得买的,偏偏我们家又喜酸味,所以创造性地用泡菜水来代替,直到如今我吃面都喜欢加泡菜水。最后是撒点青花椒粒在里面,收汤起锅! 然后将小锑锅里烧开的水翻到大铁锅里面,开始下面条了!等面条从锅里浮起来就差不多熟了,大姐照例以老大的身份试试“究竟熟了没有熟”,这时我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往往会暴露我的忍耐极限,姐姐们都会鄙视我一眼。照例是先给妈挑上一碗,我去喊妈过来端碗,每每此时妈都会嗔怪道,“你们几个好吃嘴!油被你们用完了!给我少放点臊子,我吃不得那么辣!”,然后是我拿着碗急切地想往灶台边上挤,二姐把我的碗拿过去给我满满实实地挑上一碗,“够不够?”“差不多,给我多舀点海椒。”然后在呲牙咧嘴、口水眼睛水横流的过程中,狼吞虎咽、一扫而光。我妈在我快要吃完时一般会说“四,我吃不完,挑点给你。”一家四娘母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充实而满足的雨天。 现在儿女也各自成为了父母,母亲仍住在老家,为我们守候着儿时的回忆。我们现在也常常无病呻吟地学古人说乡愁,乡愁是什么,就是儿时母亲做过的一锅稀饭、蒸过的一次馒头、兄弟姐妹们一起完成过的一次擀面„„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7a88deab783e0912a3162a7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