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坟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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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坟 六婆要去上坟,尽管那个地方早已没有了坟。 野地里白茫茫一片,名叫老街的小村庄已被远远地撇在身后,渐渐模糊不清了。雪花大片大片地飞舞着,六婆的脸被肆虐的北风刮得生疼生疼,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快意地舞动着。雪野里没有路,所以就随处都是路了,只要看准方向,照直走下去,准能走到你最想去的那个地方。六婆的鞋里已灌满了雪,彻骨的凉意顺着脚脖子乘机窜了上来,一直窜到心窝里,这让六婆开始想念家里热乎乎的热炕头了。这样的天气,是应该坐在炕头上听那台老掉牙的收音机的。要是再有小孙子在身前身后蹦蹦跳跳地唱儿歌,就是那首什么:春天来春天来,花儿朵朵开,红花开,白花开,蜜蜂蝴蝶都飞来。那将是怎样的幸福与快乐啊。可是,小孙子,我的小孙子呢?六婆的喉咙里象突然梗住了什么东西,眼睛里热辣辣的,有一些不由人控制的东西就要蜂涌而出了。六婆忙吸吸鼻子,对自己说:不要再想他了,那个孩子已经去了、去了。不知是哪个天杀的买来的红皮球,象太阳一样美丽的红皮球,把那个爱唱歌的孩子给牵引到急滚滚的车轮下去了,车轮就象岁月一样,无情地从那个孩子幼小稚嫩的身子上碾了过去。六婆所有的梦境所有的快乐就在那个刹那间被碾得支离破碎,从此,六婆就再也听不到那首儿歌了。 原野里空荡荡、迷蒙蒙的。六婆揉揉眼睛向四处仔细看了看,在她的前方,有两个模糊的树影。就是那儿了,那是她家的口粮地,曾经有过一座坟,坟里头就睡着八姨婆--美丽的八姨婆。 六婆记得第一次见到八姨婆那天也是一个大雪天。小茅草屋暖洋洋的,六婆的丈夫--年轻时的六爷坐在炉子边上,看着五岁的儿子可喜在面前跑来跑去。六爷高大、英俊,六婆,不,是当年的六嫂是老街唯一的大户人家的女儿。她嫁给外乡人六爷,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勤劳忠厚,漂亮帅气也是促成这桩婚姻的主要原因之一。六爷截住儿子,逗他说:“可喜呀,你长大了,要个啥样媳妇?”“俺娘那样的。”儿子想也不想地回答。六婆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他们爷俩儿,心中漾着柔柔的快乐与满足。六爷足足大了六婆一旬,可这个家是多么温馨多么可爱啊。 门开了,北风夹着雪花吹进两个人来: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半大小小子。那个女人很美,美得让人眩惑,让人终于明白为什么好看的女子都要用“漂亮”一词来形容了,因为她的确能让人的眼光为之一亮!那女人半靠着半大小子,目光从六婆身越过去,在跑过来看热闹的可喜身上转了转,然后,停在了一个目标上,大大的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六子”一声听起来特别揪心特别深刻的呼喊之后,那个美丽女人倒在了地上。 “她是谁?”安顿好美丽女人之后,六婆私下里问六爷,六爷只淡淡地回了句“你就叫她八姨吧。” “那你叫她啥?”不知道为什么,自听到八姨婆那声呼喊之后,六婆心里就特别堵得慌。 “俺也叫她八姨。”六爷扔下这句不咸不淡的话走开了。而六婆却清楚地记得六爷从未叫过八姨婆什么,所以她也不叫八姨,却跟着儿子一样叫她八姨婆。 八姨婆病了两个多月。老街没有大夫,村里人一向都是请大仙跳大神来治病的。八姨婆没让请,她自己开了方子,让六爷和半大小子去二十里外的镇上抓了药。老街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一条街,而村里最老的老人都弄不清楚这条街到底是哪一年修成了,所以小村就叫老街了。六婆家来了个神仙似的女人,还治好了自己的病,这件事哄动了老街,人们争先恐后地来看八姨婆,一来二去,就真有人来找她看病了。 六婆对八姨婆会治病这一说很不以为然,尽管她衣不解带侍候了八姨婆两个多月,亲眼看到八姨婆是如何给自己开方治病的。老街的大仙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她和六婆相处得非常好,她说人的生老病死,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八姨婆给自己治好病,不过是她阳寿未尽,老天爷放了她一马而已。六婆固执地相信着大仙的话,特别是当六爷和八姨婆站在一起,把阳刚与阴柔的和谐之美体现得淋漓尽致的时候,六婆就更相信了。 “他对你好吗?”六爷曾这样问过八姨婆。 “好,”八姨婆应了一句,象是怕六爷不相信似的,又加了一句:“真的很好。” “俺信,”六爷说:“他把医术传给了你,他说过,祖传医术传男不传女,更何况是外姓人。” “俺是外姓人吗?”八姨婆不高兴了,六爷忙差开话说:“小小子是你和他的儿子吧?”八姨婆更生气了,把脸一沉,说:“六子,你咋能这样问呢?小小子不是他儿子,难不成你八姨还有别人?” “不是,不是,俺不是这个意思。”六爷慌了,抢过去抓住八姨婆的手想解释什么,又象是被什么烫着了,猛地甩开八姨婆的手,转身跑掉了。八姨婆就红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六爷的背影,眼神就变得变得,唉,总之是一种说不清的柔柔的怪异! 就是八姨婆那怪怪的眼神刺痛了六婆的心,她就莫名其妙地恨上了那张一笑倾城的脸。 八姨婆很喜欢六婆的儿子,不管走到哪儿都带着他。日子久了,小可喜的嘴里就时常蹦出一些“当归”“半夏” “胡柴”“黄芪”“生地”“枸杞”等等等等一些个稀奇古怪的名词了。老街上的人就对六婆说:“恭喜,恭喜,你家住了个药神仙,这回又要培养出来一个大神医了。”六婆笑笑,什么也不说。 晚上,进了被窝,六问儿子:“可喜,你长大了要个啥样的媳妇啊?” “俺不要媳妇,俺跟八姨婆学大夫。”可喜的话堵得六婆好一阵子难受。 “要是非得有一个呢?”六婆再问,可喜歪歪头,想了想,说:“那就要八姨婆那样的。” 六婆不说话了,六爷觉察出什么,照儿子屁股就拍了一巴掌,骂:“小孩伢子什么都不知道,净瞎咧咧。”可喜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六婆忙把儿子抱过来,说:“孩子不懂事儿,不小心把话说到你心坎上了,怎么也用不着急猴似地翻脸哪。” “你!”六爷气着了,呼地一直翻过身去再也不理六婆了,六婆仍旧笑笑,什么也不说。 第二天,有外村人来找八姨婆去看病,八姨婆对半大小子说:“去,到你六子哥屋里看看,可喜咋还没过来?” 半大小子摇摇头说:“娘,不用看了,可喜一大早就被他娘抱走了。”八姨婆愣了一下,叹叹气,出门了。 傍晚,八姨婆一回到家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可喜呢?” 屋里冷冷清清的,六爷和半大小子对坐在灯下,愁眉苦脸的。 “可喜他娘呢?”八姨婆又问。 六爷把头一低,一句话也不说。 半大小子憋不住了,蹦起来说:“俺嫂子抱可喜跳大神去了。” “跳大神?给谁?谁咋了?”八姨婆不相信地问。半大小子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对六爷一努嘴说:“问他。” “六子。”八姨婆叫六爷,六爷抬头苦苦一笑,说:“可能昨晚上可喜受了惊吓,又没盖好被子,着了凉,半夜他就发高烧,说胡话。” “咋不叫我呢?”八姨婆生气了,问。 六爷张张嘴,回答不上来,八姨婆目光复杂地看了六爷一会儿,转身出去了。半大小子追出门外,问:“娘,你啥去?” “接可喜。” 大仙家围了一屋子人,乌烟瘴气的,屋中央摆了一只香案,青烟袅袅的,大仙身披一块大红布,披头散发,赤着双脚,胡蹦乱跳,口中还念念有词。六婆守在炕上,用大被把小可喜捂得严严实实的,一丝缝儿也不透。八姨婆几步就冲了过去,掀开被子一看,可喜的脸已经青紫青紫的了。 “你要了他的命了,你要了他的命了。”八姨婆一边抱孩子一边骂六婆。 大仙不跳了,冲过来,劈手就夺去了孩子,扔到炕上,把八姨婆生拉硬拽拖到了香案前,对六婆说:“都是她坏了我大仙的章法,老天爷才降罪给可喜的。她说她会治病其实就是在耍把戏骗人呢。咱就拿她给老天爷谢罪吧。”说罢,硬按着八姨婆去磕头。 “放开我娘!”半大小子适时地出现在大仙的面前,在他的后面,悄悄地跟着一脸左右为难的表情的六爷。 “你是谁?”大仙被半大小子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问。 “你大爷!”半大小子照大仙脸上就一拳。大仙顺势倒在地上,对六婆又哭又叫:“你儿子完了,你儿子完了。” 六婆愣了。而这时,真就有人喊:“坏了,坏了,这孩子抽风了,这孩子抽风了。” 真的,小可喜口吐白沫,眼睑上翻,小小的身子一阵一阵地抽搐着。八姨婆一见这情况就疯了一样冲了过去,抱起孩子就跑。 “八姨!”六婆和六爷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八姨,追了出去。 天刚亮的时候,老街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声。村民们明白,小可喜去了。当人们都赶到六爷家去看望时,才意外地发现,死的不仅仅是小可喜,还有八姨婆!八姨婆是坐着死的,怀里抱着早已僵硬了的小可喜,她身边散着长长短短的各种银针和一碗碗说不清都是什么的药水。美丽的脸上一副不相信什么的样子,而且,在一夜之间,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全都变白了!地上只跪着哭得死活来的六爷,六婆病了,那个半大小子也没有出现,他失踪了。 三天后,,八姨婆入土为安了。有上山打猎的人回来说,老街的大仙不知道教谁给绑在了东坟地的老杨树上,冻死了。 风小了,雪还逍遥地飘着,六婆终于来到那两棵树下。树长得高高大大,而树下的坟却没了。半年前,当年的半大小子突然回来了,启走了八姨婆的坟,并对六婆说:“嫂子,你别再怨恨了。俺娘没了,俺六子哥也老死了,俺也不怕他们难受了,俺告诉你,嫂子,俺和六哥是一个爹生的,俺爹想续弦,叫俺六哥去相的亲,娶的就是俺娘。可喜是俺娘的孙子啊,俺娘疼可喜,那也是她们祖孙俩的缘份。你咋还怨恨俺娘害了可喜呢?那大仙就真的能治好可喜的病?就真的能起死回生?如果那天你不去跳大神,也许可喜已经长大成人,没准还真能成了神医啥的呢。” “你咋不早告诉俺呢?”六婆跪倒在树下,对着树问:“你咋就不早告诉俺呢?八姨,那时候俺年轻啊,啥也不懂,八姨,现在俺的小孙子也没了,俺知道错了,俺知道错了呀,八姨!” “春天来,春天来,花儿朵朵开,红花开,白花开,蜜蜂蝴蝶都飞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在六婆的耳畔响起,六婆抬起头,展目望去,只见那飘飘洒洒的雪花呀,就随着越来越响的歌谣慢慢地慢慢地变幻出了一个红花绿草的世界来。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8625970b76eeaeaad0f330b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