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秋 家乡的秋是染缸里染出来的。地头上的茅根吐出白白绒绒的穗子,散在风里,挂在掰玉米的人的头上。衰老昏黄的玉米杆子上,健硕饱满的玉米还是一身浓浓的鲜绿,顶上一抹暗红的缨子穗子一般松松的垂着,像是一个个英气十足的小将军傲立竿头。花生扁圆的叶子密密匝匝,细细的枝子已干枯的有些发黑,一把拔起来,抖掉松散的浮土,一簇嫩黄的花生果儿叮叮铃铃的挂着,还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大堤上的沙土黄里泛白,朝纠葛缠绵的秧子底下挖去,是一嘟噜土黄的地瓜,隔壁种着节节高的芝麻,紧绷着嘴儿等阳光把它逗开。红彤彤的柿子,红彤彤的枣子,红彤彤的石榴把村子里的院落打扮的喜气洋洋,只有棉花紧张的满脸煞白,好像要出阁的嫁娘。 家乡的秋是大锅里炒出来的。去林子里拾来的柴火,堆在齐腰高的灶台边上,取一把麦秸点着,细细的白烟像要勾引人似的袅娜地升起,趁着火旺塞进灶膛,再填上细细的树枝,“呼哧呼哧”风箱卖力地鼓动起来了,大锅里锅铲翻动着沙土沙沙作响,灶间里渐渐热起来了,心里忍不住翻腾欢呼起来,开始了,开始了,开始炒了!挑拣过后的花生个个肥胖滚圆,一筐子倒下去,都是哗啦哗啦的碰撞声,柴火“哔哔啪啪”欢快的燃烧着,沙土的火热和干燥消磨着花生里的水分,油脂的芬芳缓缓地飘着,笼罩着挥铲子的人的胳膊,拂过额上沁出来的汗水,绕着熊熊燃烧的火苗,那炉火映红的脸上挂着喜悦满足的笑。 家乡的秋是房顶上晒出来的。扒出来的玉米都赤条条的捆在一起,他们鲜绿的外衣此刻正胡乱的堆成几堆,只留贴身的一层嫩黄的薄衣褪到蒂上拧成一股,再和其它的两股编在一起,慢慢的编成一根缀着玉米的大辫子。老家的房子必定有一间是平顶的,用来晒秋。玉米的大辫子十分笨重,要两个人一起抬到房顶上,挨着房檐四周摆上,好像方形的蛋糕上围着一圈金黄的花边。房顶中间一块摊着花生,一块摊着黄豆,一块摊着绿豆,有时还有成捆的芝麻,晒上半天,用木锹翻一翻,再用耙子轻轻均匀的摊开,好像母亲在仔细的给女儿梳头。绿豆的绿,花生的黄,芝麻的深翠,玉米的灿金,在明亮熏暖的秋阳底下,美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家乡的秋是用游子的思念画出来的。异乡枫叶火红,梧叶满路的时候,总是在心里默默地描绘,此时此刻,我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家乡的亲人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用箱子装了苹果和柿子,盖上棉絮开始“烘柿子”吃了?是不是擎了竹竿,满院子打了清脆甘甜的枣子,要蒸枣卷子了?是不是切了红心的红薯要熬晚上的汤了?是不是打了一袋玉米面要捎给现在不种地的我家了?曾经偶有所感,得了一句诗“漠漠秋田虫声怆,望乡独倚月下栏”,怎么也写不出下句了,就这样成了残篇。也许乡愁就是憋在胸中这一句道不出,写不尽,忘不掉的诗吧。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94313a65a0116c175e0e48d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