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西风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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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西风散文随笔

“马路西风”为古代太湖四景之一。

很长时间,我都不明白马路西风怎成为古太湖一景?

我没有想过要去考察马路西风。在我的记忆深处,马路河口的公路边上有一个油坊、一个铁匠铺和一个公社办的修配厂,还有一些枝繁叶茂的古老槐树。父亲领着我过马路河口的时候,是从西门桥底下过去的。马路河水不深,却清澈见底。河面上铺着几个过河用的石墩,高大的父亲把我夹在腋下,几步就跨过去了,然后我们到修配厂背后的一户熟人家去喝茶。父亲说,这里叫沐凉亭。

沐凉亭在我的记忆里显得很模糊。甚至有些昏暗。昏暗来自那位熟人家的房子。走进房子要穿过一条长长窄窄的巷道。巷道里有一股风吹得人凉飕飕的。巷道里那熟人家的房子很陈旧,堂屋很暗。我看见熟人和父亲互相递着烟筒抽着黄烟说话,烟火明明暗暗。而我,把桌上一壶茶喝个精光,还把最后几滴水从壶嘴滴进了我嘴里。

后来,我似乎再也没有去过沐凉亭。它什么时候完全消失的,我真的不清楚。我再也没有听到人提起过沐凉亭这个地名。来来回回过西门桥的时候,我只看见河水一年比一年减少。开始我还看见那几个石墩,还看见早晨和傍晚蹲在石墩边洗衣洗菜的妇人,还可以看见一些破碎的阳光在河面上跳跃。后来,我只看见几尽干涸的河床和满河床的杂草以及倒在河床上的垃圾。

然而,就在这个初夏的夜晚,我随手翻阅一份资料,眼前突然跳出了“马路西风”这个词。它反复在我眼前出现,以至在我的脑子里真切地延续和弥漫。让我躁动和不安。这种躁动和不安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下午,我不得不收拾一下琐碎的心情,好在马路河口离新县城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

燥热的午后,到处是喧嚣的声音。站在西门桥头当然再也看不到沐凉亭了。沐凉亭是小巷的名字。这条小巷起始于何年,存在了多少年,已无从考证。小巷西口便是古驿道与驿站。走进去,是青石板,粉墙黛瓦,井台街铺,格子窗,木板门。高墙边上有青藤和翠竹探身下来,摇曳着清新的叶片小巷很窄很短,走了一会,便走到底了。小巷的尾巴伸进马路河宽阔的河滩里,河滩是细密的白沙,几丛开着黄花的小草,河堤上长着一排排垂柳,堤边上长着茂盛的芭茅花。河滩中间那缓缓流淌着的,就是当年闻名的马路河。马路河走到这里,形成了草木摇曳、落英缤纷的宽广河湾。而这条河在我的冥想与思考中,又是一条雅士之河,它从高山峡谷而来,却不惊涛拍岸,平静地流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像内心一片安宁的雅士。而古代多雅士,无数文人雅士渡河而过,徜徉在巷道中,穿行于村舍田野、阡陌小径,听着或亲身经历着那些久远或刚发生的故事,然后留下几首感伤的诗篇。夏天,北门沙滩上沙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滚热烫脚。河东的太湖县城暑气薰蒸,闷热如炉。


这时,却有一股凉风,从巷西边而入,穿过巷道,将酷热的暑气驱散。秋天,西风从巷口总是带来几片落叶,红的也罢,黄的也罢,都无序地躺在青石板上 这条短短的小巷,从字面来看,是沐浴凉风的亭子。把巷取名为亭,可见古人的用心,我想其中必有暗合之意。亭是人们用来休息用的建筑物,大多只有顶,没有墙。而小巷正好相反,只有墙,没有顶。它的东西走向,决定了它一年四季总是与西风为伴,不离不弃。这种相伴是一种缠绵,是一种浸透在漫长岁月里的爱。在它存在的岁月里,究竟发生过些什么,盟誓过什么?

我们向风的方向望去回溯到唐宋,炊烟袅袅,在长有青苔的旧瓦片间起起落落,飘浮不定。人们在小巷里起居,忙碌,繁衍,代代相传,生生不息。那时的马路河口河床开阔,水势泱泱,渡口繁忙,舟车辐辏,商贾云集,驿马飞奔,为县城西最为繁华之地。车马劳顿之余,许多人在此羁留。于是,许多离散的故事在这里传播。许多诗句被写在小巷的墙上。而最为壮观的是夏夜,西来凉风习习,茂林修竹之下,生长着无尽的风情和诗意。县城和周围居民,云集马路河边,在蜿蜒的河弯或巷口,轻摇蒲扇,泛舟摇桨,品茗阔论。身后是在月光下波浪一样摇曳的芭茅花和柳林,是在树枝上招展的刚洗好的鲜亮的衣衫。一群孩子在堤岸上捕捉萤火虫,栖在芭茅花丛里的无数萤火虫霍然飞起,如满天星星

马路河水不舍昼夜地流淌,舟船来来往往。一些看热闹的人,搬把椅子,坐在小巷的木楼上,看水上跑的船,水下游的鱼,看源远流长的波涛和婉转妩媚的河岸,看驿馆里出没的不同人物。猜测着每一个人物的身份。每个人物都有一个故事,于是,每天都有故事在马路河口传扬。

西风,悠悠地吹来,行船的人,从船上走下来的人,都会瞥一眼楼上的人,然后匆匆赶路。帘卷西风,那一挂挂的门帘后面,是否有个比黄花还瘦的女子,在注视着他们的远去或归来?

驿马来了又走,驿门开了又关。人和马都只不过是匆匆的过客。从唐宋一路走来,马路河口发生了多少故事,抒写了多少云卷云舒,收藏了多少历史的风云。小巷抒写的是历史,河水流淌的是生命。到了明朝万历年间,一天,坐在阁楼上的看客打开门,眼前是一片密密的`水帘。河水陡涨,漫过河堤,漫进了小巷。放眼一望,整个南门园一片苍黄大水。

河水退走以后,看客长吁了一口气。但他发现,被河水冲走了的船只再也没回来。河水变得越来越浅,河床变得越来越窄,渡船变成了一块块石墩。一只斑驳的船搁在滩地上,绿草很快在它的周围生长出来,像要把船从地上浮载起来。那一脸沧桑的老艄公,每天孤独地坐在船头。马路河口变得越来越冷清。听说朝庭已将河水改道,傍城东而下。

看客只得一声叹息,如落花般飘零在马路河里,之后便不再见到他的身影。 古道西风,历来是一个伤感的词。


那么,马路西风,是指西风在巷道里穿街而过,还是指当年人们为消暑纳凉,夜聚马路河口的壮观场景呢?或者是两者兼有?

然而,我相信,马路西风,在这里一定代表着一种自然的神性之美和人间的诗意之美。如同野花、芳草、树木、蓝天、白云、月光、游鱼以及清澈的河水。只有将有形的美丽与无形的美好相结合,才能产生一种让人向往的境界。

当清代名士王大枢骑着瘦马,来到马路河口时,正是日落西沉,残阳似火。牵马站在千年古道上,西风清瘦,黄沙漫漫。夜间,仍有许多人挈妇携幼前来马路河口乘凉。于是,马路西风再次牵动着这位太湖才子的情思,提笔写下了“马路之西风,常闻淅沥”的文字。而状元李振钧,在闲居树林冲期间,也常来马路河口沐凉亭酒肆沽酒。直到西阳西下,月兔东升,方大醉而归。

延伸总是意味着消失。一切传统的、令人回味的事物总会在时间里淡化。今天,马路河口依然繁华,西门桥头车水马龙。但马路河已小得如一条溪流。任我在河边穿梭,再也找不到一点沐凉亭的痕迹,如西风一无所获地掠过。沐凉亭失踪了,和它一起失踪的还有门帘后隐秘的女子,河边的雅士,以及古道、瘦马、驿亭它们消失在一条宽阔的公路边,一堆钢筋水泥之中。如一片老去的落叶,不知被风带到了哪里。只留下一个故事,一段传说。这不是华丽的转身。这是带着隐痛的转世。而我,只能借助想象,去一次次复原当年马路西风的盛景。因此,我听到了唐时的风在巷道里走过的声音,宋时的雨在青石板上淅沥的声音,那隐匿在门帘后面的私语,雅土的低吟浅唱,以及一件瓷器掉落在方砖上的响声。我看到了楼上的看客正用眼光看着我,那位躲在门帘后面的女子也因我的到来而窃窃私笑。我与一位当上了祖母的女人坐在门槛上,听她反复唱着一首童年的歌谣。然后我来到一个酒肆里,自斟自饮起来。当我晕乎乎地打着酒嗝来到马路河边时,夕阳的光芒已从树梢上消失,我接过一把老人递过来的扇子,躺在一块青石板上,把腿伸进河水里。不一会,身边便坐满了人。我一边听他们说些似乎离我很遥远的事,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全然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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