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野生文学”的文字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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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野生文学的文字游戏

作者:刘雨涵

来源:《上海采风》2022年第01

最近互联网上的新梗层出不穷,让人感叹,“5G的网速跑不过8G的脑洞。当你刚刚弄懂废话文学的文体,又马上要研究“emo”的含义;紧接着大家蜂拥玩起发疯文学,而阿瑟文又开始冒头……去年大行其道的凡尔赛文学早就被抛诸脑后。这些所谓的互联网野生文,更像是网友们共同参与的文字游戏,它们如同一阵阵风刮来,带来了易逝的新鲜,同时也吹走了积淀的内涵。拉低高度,消解深度,互联网的文字游戏越来越趋向平面化。 荒诞中见真实 音乐风格变成情绪表达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每呼吸一分钟,就过去了60”“为什么要说我懒,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不明就里的人听了会觉得,这不是在说废话吗?对,没错,这就是前段时间在网络上兴起的废话文学。通过一些看似废话,实则废话的句子,在荒诞中流露出可笑的语义和刻骨的真实,这是废话文学的基本要义。你如果不胖的话,一定是个瘦子”“但凡你这话有点道理,也不至于一点道理没有”“每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些都是废话文学的代表性语录。

据此,网友们还进行了考古,以证明废话文学是有着历史传统的。比如,在老版《西游记》中,有过一段唐僧和老者的对话,唐僧发问:这门上写的是比丘国,怎么改成小儿城了?老者回答:原本啊,这是比丘国。这如今啊,改名小儿城了。网友说,这就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典范。还有作家余华曾经被外国记者提问:法国作家和中国作家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余华淡定答道:最大的区别就是法国作家用法语写作,中国作家用中文写作。而最大牌的废话文学则是出自鲁迅笔下——“我家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废话文学的造句风潮还没等过去,网上又刮起了一阵“emo”风。emo原本是一种摇滚曲风,意为Emotional Hardcore(情绪硬核),而在新兴的互联网语境下,成為了有情绪的代名词。emo,可以理解为我不开心了”“我抑郁了”“我颓了”“我傻了等含义。由此衍生出的“emo文学被解读为:e个人,在mo mo哭的情况下写出的文字。一段忧伤颓丧的文字或者诉说一种糟心状况,然后配上一句emo,便可轻松达成emo文学。这样的低门槛也让万物皆可emo,加班、赶论文、奶茶选择困难、抢不到演出门票,甚至是没有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都可以成为emo的创作来源。 戏剧的歇斯底里


一本正经的抓马气氛

emo的网络高潮在今年八九月份,现在最时兴的网络文体变成了发疯文学。据悉,发疯文学的起源是有人在豆瓣小组发了一段以我不发疯我说什么起头的文字,充沛的情感,无序的逻辑,十足的爆发力和感染力,成为发疯文学的标志。其内容和形式不一而足,流传比较广的是这样一段话: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我在昆仑山练了六年的剑,我的心早就和昆仑山的雪一样冷了。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我以为我的心早已跟我的刀一样冷了,可是当我点开这个课表,眼泪如黄果树瀑布般飞流直下,划过我的脸庞,打湿了我的人字拖,脚趾都变得酸……”

在影视剧领域,更能够找到发疯文学的代入感。马景涛所扮演的咆哮帝、惊慌失措的可云、失明后的紫薇……这些琼瑶剧中人物的歇斯底里时刻,就是发疯文学的最佳代表。最近的热播剧《星辰大海》,因其狗血也被贴上了发疯文学的标签,这让该剧编剧苏晓苑都惊叹,网络上朋友们的幽默感、智慧、洞察力、提炼能力,他们玩梗的能力,真是让我非常佩服。 肆意宣泄的情感,咄咄逼人的语气,连环轰炸的铺陈,让发疯文学成功出圈。它不仅释放压力,还能够轻松博得关注度,具有一定的实战技能。有人通过发疯文学与电商客服达成了售后诉求,有人在网络上与杠精论辩成功制敌,也有人在一众评论中脱颖而出,获得博主回复。 发疯文学时下正是热门,但如果想要成为站在浪尖上的互联网冲浪选手,你还应该掌握刚开始冒头的阿瑟文学。有文化评论者将其总结为——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要用宏大叙事的方式来表达。阿瑟文学源起于网友对于2017年一档综艺节目《熟悉的味道》的反刍。在节目中,陈凯歌、陈红、陈飞宇一家三口聚餐,陈凯歌称呼儿子的英文名Arthur,说阿瑟,请坐,然而节目中并没有为陈飞宇准备椅子,他只能半跪着由妈妈陈红喂饭吃,而一家人在饭桌上的发言让阿瑟文学成功诞生。一点儿肉末也不算什么,但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看出它们是风味绝佳的美食。”“就像我们小时候那个爆米花,那么小小的一粒玉米,它是小小的能爆出这么大一朵花来,我觉得它是有巨大能量的。一顿普通的家常便饭也要加入文艺和哲理的思考,这样的一本正经让网友感受到了一种魔性抓马的气氛。

网友化身反矫达人 速成速朽中形成态势

在网友们的疯狂造梗比拼中,还产生了卑微文学”“丫头文学”“咯噔文学等不同类型,但因为应用范围有限,并未形成席卷全网的风潮就已经要消散。互联网野生文学的后浪一个个扑面而来,去年还在网络上大行其道的凡尔赛文学,前年被玩坏了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


我觉得明学,还有更早之前文体两开花六学,这些前浪早已被拍在沙滩上,成为不再被提起的过去时。

将这些互联网野生文学上升到文学的高度是言过其实了,它们充其量只是一种由网友发明并参与的文字游戏。这种互联网文化当然是一种快餐文化,正像网友所说的,当普通人弄懂一个新梗的时候,这个梗也就过时了。

用新鲜压倒严肃,用梗料替换内涵,用苍白覆盖文雅,从其个体来看,这种互联网文化没有营养、无法积淀。而从其整体来看,在这样速成速朽的生成和消解之中,却形成了一种难以逆转的态势,通过文字的扁平让文化走向扁平。这些文字游戏看似眼花缭乱、异彩纷呈,但究其根源都离不开互联网的吐槽本质。不管像废话文学那样在重复的语义中让文字更加平庸,还是像发疯文学、阿瑟文学那样让文字更加浮夸,它们都是对于高高在上、装模作样、道貌岸然的一种解构方式。原来有个词是人艰不拆,意为人生艰难就不要拆穿了。而现在是,人艰却偏要拆个七零八碎,网友们个个都化身成反矫达人。 (摘自《光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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