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和蚁的童话 秦牧 多年以前我读到一篇童话，那意味深长的情节使我一直保留着牢固的印象。 这篇童话的情节是：有一头大象和一只蚂蚁比赛气力，请仙人当裁判。大象挥动长鼻拔起了大树，卷起来来回走了一程，显得十分自豪。蚂蚁呢，它不慌不忙咬断了一根小草，吃力地把它拖走了一段路。仙人看了，出乎一切动物意料地批判道:我认为蚂蚁的气力比大象大。因为象拖动了大树，还没有它的躯体那么重。而蚂蚁呢？它衔着小草却已经等于它的体重的二十五倍。单就大树和小草的总量来说，大树自然要比小草重得多，但是照一只动物的大小和它的能够拖走多种的东西比较一下来说，蚁的气力却比大象好几十倍。 这个童话是发人深思的，老实说，它揭示来相当精确的真理。中国古代格言中的“驼负千金，蚁驼一粒，”、“尺有所长，尺有所短”，也表达和这差不多的道理。 最近在《世界文学》上读到契科夫讲得几句话，又使我把这个保存在记忆中的童话重温一番。契科夫是这样说的：自从莫泊桑以自己的才能给创造定下了那么高的要求之后，写作就不容易了。不过还是应该写，特别是我们俄罗斯人；而且在写作上还应该大胆。有大狗，也有小狗；可是小狗不应该有大狗的存在而慌乱不安。所有的狗都应该叫——就按上帝给它们的嗓子叫好了。” 如果我们的对这些譬喻不作吹毛求疵的了解，不在象、蚂蚁和大狗那些概念上兜圈子，那么，应该承认它们是表达了很好的意思：每个人应该尽其在我地贡献力量，不必因为力量微小而羞惭。那个童话在这番道理的基础上又作了进一步的发挥：力量小而拼全力工作的人来某一点上甚至比力量大而没有发挥尽致的人还要伟大。'' 在艺术实践中，宣传这个道理尤其重要。我们处于文学艺术从少数人专利的东西变成群众革命事业的伟大时代，扫除那种认为艺术只是少数“天才”才能从事的行当的陈腐错误的观念，是十分必须的。 其实，天才在某种程度上是汗水的结晶物。如果把天才和汗水隔开，许多人不把汗水灌溉到文学艺术的园地上面来，这片园地就不能出现更多美丽的花朵了。 在艺术世界实践中所以特别需要阐扬这个道理，因为在这个领域中，竞赛经常是很激励的。人们总是喜欢在这当中找些顶儿，尖儿的东西来看。拔尖的艺术品比较一般的东西也的确有很大的距离。一些谈艺术理论的作品为了要“阐幽诀微”，也往往容易把艺术的道理谈得很深奥。凡这一切，都很可能使某一部分有条件从事这种工作的人望而却步：“反正很那个最高水平比较起来相差太远，我不写了。”与其搞出一些平凡的东西，不如不搞了。”如果有许多人采取这种态度，就不利于文学艺术的繁荣。 量和质总是辩证统一的。中国历史上的唐诗、宋词、元曲、明小说，它们都曾级一时之盛，但如果没有众多的一般之作，也就没有这么多顶儿尖儿的珍品了。 伟大的艺术家不但接受历代的优良传统，事实上也还受着同时代广大群众的培育。试问有哪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是可以不生活在群众中，不广泛阅读同时代人们的作品和倾听各方面的声音的？ 而且，大树都是由一株株幼苗长成的，雄狮都有它柔弱如猫的幼稚时代，出类拔萃的东西原也在平凡的基础上成长起来的。 请看，自以为不及莫泊桑的契科夫，后人的评价却是较之莫泊桑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时我们不禁想起了中国文学史上许许多多的故事。 “所有的狗都应该叫-——就按上帝给它的嗓子叫好了。”扬弃它的谐谑的、可能使人曲解的部分，应该承认：这话，表达了严肃的真理。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d00e6650be23482fb4da4ce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