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生活——“512”汶川大地震百日手记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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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七日(农历戊子年四月二十三) 以迷糊的状态从梦中醒来,头脑还是昏沉沉的,所住的帐篷单薄而潮湿,四周都是车辆经过时的嘈杂声,还不时伴有余震带来的晃动,似睡非睡就成了连日来的主要现状。 这就让人有些打不起精神,地震后许多人都在支撑着坚持面对每一天,有时感觉仿佛已走到极限,人坐下来,立即便会打起瞌睡,好在天气并不炎热,天空的云层为大地带来了大片阴凉,我向车站走去,那里正准备将一批被困人员转移回家。 到达茂县汽车站时里面已热闹起来,几辆大巴里不少人都庄重地坐着,他们来自州县外的许多地方,或者路过,或者打工、或者探亲访友,“5.12”后便被困在了这里,在十多天的时间中“回家”就成了最迫切的希望,所以当救灾指挥机构调集了车辆,即将送他们启程返乡的时候,激动就装满了心间,人们带着行李陆续走进车站又走上车里,脸上的倦容也有了欣喜的成分,回去,在地震后已有了特别重要的含义。我在车辆之间行走,看见无数人中有一个小孩特别引人注目,其实他是最早坐在车上的被转送人之一,和母亲一起,靠在窗边,一刻不停地向车外送行的人挥着小手再见,很长时间里都一直这样。男孩叫杨森,4岁,和母亲一起在5月11日到茂县探亲,第二天就遇到了强震,从此被困住,成了灾区里的灾民,其间家里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对于早日离开回到位于温江的家,便是急切的渴望了,我感到小孩不停地做“再见”的手包含着对什么的感激,那活泛的眼睛在闪烁着不该有的沉寂后,有些叫人怜爱,他和上百名作为首批转送的滞留人员,将绕道行走,经过马尔康、丹巴、康定、雅安、成都然后回到自己的家,上千公里的路途遥远曲折,在震区,未能安定的道路依旧充满了危险,所有人挥动的手,也就包含了对前途的担忧,唯愿小孩和一起回家的人一路平安。 从车站出来,我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中有很多是搬家的人,几天来全是这样,县城两边的建筑几乎都标上了“危”字,至于“危”的程度则没有人知道,大家都误认为房屋已不能居住,拆除是很快的事情,就总想把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找一间比较安全的房子,让用多年心血才治理的家搬运出去,那怕那些东西最后的价值还不如付出的租金,毕竟它们还有精神层面上的含义,所以搬取家具等物品的人很认真,虽然能出租的房屋和搬家的火三轮都把价涨到了惊人的地步,我和一位朋友的搬家费就用了一千多元,而在平时是不可想象的。搬家的人流中,各人都用了自己的方式,以火三轮为主,上面堆满了床、席梦思等物“突突突”地叫着从大街上杂乱的人流中穿过,使人心里涌起了心酸的感觉。其中,有一辆三轮上除了家具,还坐着父女两,他们坐在后面,朝了反的方向靠在一些包裹上,面向纷纷攘攘的街道,一直在我的前面穿行,父女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尤其是女孩,她看起来不到十岁,把头靠在男子的怀里,像霜打的树叶,本该天真浪漫的小脸充满了疲惫,眼里透射出迷茫与忧郁的光,让人觉得小小年纪就充满了无奈,他们相依为命般地拥在一起,那种溢满了空间的亲情使不少人都感到了温馨,我目送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同时想起了震后未能回家的女儿,并因未能用相机定格那种带了美好与伤感的情景而遗憾了很久。 我要说的是,自己的那些家当也在这天搬到了另一个地方,房子是租的,位于马莲坪,据说那里的马莲草特别多,每年都有蓝色的花朵开放出来,所搬运的东西都是日常用的,而我最心疼的却是那些书,它们被从地税大楼的“302”搬下来又用三轮运走,和人一样开始了流浪的行程。 搬家用了很长时间,直到下午,所有的东西都胡乱堆在了一间完工不久的农房中。 返回时走向临时居住点的途中,相同的情景仍在继续,我在一处地方却看见了分发救灾物资的情景,那时一个村的物资堆放点,钢架搭成的棚屋里已不见了往日加工焊接时闪烁的火花,而是堆积的各类物资,我多次经过那里,几乎每一次都看见人们在忙碌,他们是发放物资和领取物资的人,有时是清油、有时是大米,一些时候则是猪肉和衣被、帐篷,至于日常的干粮、水则随到随发。这天人们领用的主要是水,一件件地签字后抱出,过了很久仍在进行,他们脸带欣喜,在震后,短时间的自救后到来的外援已足以满足人们基本的需求,饥饿与寒冷都没有出现,在爱心里生活的日子,也就在废墟上温暖了起来。 同样的时间里,我的父母及兄妹也在汶川县得到了救助,这让我不用焦心他们的生活,能安心地做该做的事,一份感恩的情绪就更加强烈了,我一直认为并多次说过,在这样的灾难中,靠自身是挺不住的。 五月二十八日(农历戊子年四月二十四) 灰白的天气里,空中好似飘落着无尽的尘埃,落在身上就像黄沙扑面,可以感觉到明显的尘粒,在这样的气候状态下生活,便有些沉闷,地震后漫天的灰尘总难以散尽,它们在空中形成一道屏障后,整个灾区都有透不过气的感觉,渴望雨水或者清风也就成了本能的愿望,虽然雨大了又会让人受不了。 徘徊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一场会议举行,我都在指挥部与新闻中心四周游走,透过尘埃看见朦朦胧胧的村庄隐约了许多沉寂的面目,远方的山只是一个轮廓形成的影子,就如隔了纱帘望见的东西,身边走来走去的人都没有多少语言,在想自己的心事走自己的路,这使我可以在几棵树下拥有“难得浮生半日闲”的一段时光,并从一条短信开始,感受着震后长长的温情。 短信来自遥远的地方,和震后收到的无数条一样,都是牵挂和祝福的,他们是同学和朋友,在得知地震震中位于汶川的消息后,几乎都想到了生活在灾区的自己,这让人感动,因为其中的许多人已有二十余年未能再见,也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打听到了我几经变化的联系方式。记得短信是茂县抢通了通讯信息后的第一时间收到的,它们都曾被堵在路上,从震后到信息畅通已有好几天日子,那时茂县是一座“孤岛”,与外界联系的方式主要靠电台和伞兵送来的海事电话,很多在外地的人都无法知道震区人的情况,只是从好的方面着想,愿被牵挂的人活着,那些在不知道接收人生死时发出的短信或者千百次拨出的电话就成了最好的礼品,“你现在好吗?”几个字就足以让人感动不已了。 收到的短信来自贵州、云南及四川的一些地区,那里每一处都有自己的同学,他们和我在西南民族学院(现改称西南民族大学)度过了四年的时光,于昏昏然的学习生活中却结下了深厚的友情,我一直视同学之谊为纯洁的东西,因为那种坦然和不含功利的交往是后来很少能体会到的。毕业时留的联络方式已随着时代的变迁成了往日的记忆,所以地震后他们是用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自己的号码的,于是把电话打了过来,因很多时间都在显示“无法接通”,便用信息传递了牵挂的心境。 在享受问候与祝福中引发的感动还有来自支援通讯抢险的人,他们在震后危机四伏的山野中出没,将飞石砸断的光缆连接起来,用最快的时间让震区走出了“信息孤岛”,我曾看见两台应急通讯车在公路初通时就历尽艰辛开了进来,随后便一直停放在政府广场旁边,用先进的设备承担了保障信息畅通的任务,乳白色的车身和上面架设的天线,让灾区人于多日后终于听到了亲人们的声音和传递出了让世人倍受关注的真实灾情。两台应急通讯车都来自上海,车身上写着“中国联通”和“应急通讯”几个字,据前来支援的人说,他们在震后即走上了支援灾区的路,连续行进,数千公里的路充满了艰辛,进入震区后更是艰难,庞大的车身在很多路段都是强行通过的,历尽了艰险,到达茂县后,他们便将工作立即开展了起来,架起了一道灾区通往外界的空中通道,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其间,这些随车前来的抢险者吃住都在车里,往往用干粮与纯净水充饥,而在多日之后还得坚持下去,我每一次经过那里,对人对车都用了尊敬的目光,并心存感激,觉得所有震区得到帮助的人,都不能忘却那怕是细节性的东西,更应有一种“滴水之感,当以涌泉相报”的心境。 等了一上午的会是在露天进行的,县乡干部全部参加,由“抗震救灾指挥部”召集,因地震后还没有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就在露天里举行了。在震后,一切都简朴了起来,像今天,人们坐在一只胶凳上,主席台是几张简易的桌子,整个会场在平时看起来就如若干年前在农村召开的田坝会,大家认真地记着笔记,因午后阳光已透过沙尘照射下来,十分闷热,台上或台下的人却把会开得十分尽心,只用一小瓶纯净水维持着身体对水分的需要。会议的内容是对救灾工作的总结和部署,因为地震已过去了16天之后形式依旧严峻,每一小步的前进都需要无数人付出艰辛的努力。 会后,新的任务就落在了参会者的头上,人们纷纷散去各尽其职,我感到很多工作都将会完成,在震后,无数人都对敬业、尽责等字眼进行了重新理解,都在用心干事,使人觉得面对灾难时,决心就成了关键的因素。 随之的风沙也大了起来,我看见水西村上向的天空,已好像堆满了灰色的尘土。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d9c18571f121dd36a22d82b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