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诗)八指头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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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我两忘,超旷空灵 ——释敬安《白梅诗》赏析

老狐狸 白梅诗(其二) (清)释敬安 一觉繁花梦,惟留淡泊身。 意中微有雪,花外欲无春。 冷入孤禅境,清如遗世人。 却从烟水际,独自养天真。

释敬安(1851-1912),字寄禅,号八指头陀,是湖湘诗派重要作家。其诗歌清雅澹远,超旷空灵,有着独特的艺术个性与高妙的艺术境界,因此梁启超称寄禅为“当世第一流诗僧”。这首《白梅诗》是寄禅诗风的杰出代表。

首句“一觉繁花梦,惟留淡泊身”,抛开通常以景物入诗的惯例,不着形迹,而直摄神韵。“繁花梦”三字,便先将人带入禅思玄想之境。古代有“南柯一梦”、“黄粱美梦”的典故,苏东坡也曾有“人生如梦”的浩叹。《金刚经》上说得更为明白:“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繁花何曾有梦,多梦善感的是诗人。浮华人生的消逝,如梦醒花落,眼前只剩下一身素衣的梅花。诗人与梅花相对无言,恍惚中已不知“淡泊身”是白梅,还是淡泊如梅的诗人自己。而白梅正是在繁花落尽之时,澹然独立,孤洁自傲,不受侵扰。此句之妙在于“繁花梦”与“淡泊身”的映照,惟有“繁花梦”之可恋可叹,更能反衬出“淡泊身”之可贵可敬。再者,“淡泊”暗合禅家之“平常心”。禅家常说,“平常心是道”,所谓“平常心”,即本来的心,自然的心,不受任何私欲障蔽的心,无造作,无是


非,无取舍;须除却贪、嗔、痴方能获得。这两句表面写花,实则写人,诗人已与花合而为一。物我两忘,超旷空灵,可谓寄禅诗的一大特色。

再看第二联。这两句最为诗家称道,程颂万在《白梅诗跋》便激赏此联尽得“梅花之神”。“意中微有雪”曲折之处有二:一是“意中”,并非说现实中没有雪。王安石《梅》诗为证:“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明明是事实上有雪,为何却只言“意中”?原来诗人所关注的不仅是现实世界,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心灵世界。现实之雪,只有落在心灵上成为内在的生命观照,才具有真正的意义。这也暗合禅家“境由心造”之意。二是“微有雪”,也并非风雪不够壮大,不够凌厉。在繁花梦醒之后的寒冬,“雪”正是惨淡人生之映照;但历尽劫波之后的平常心,却让诗人的心性变得更加澄明宁静,故而能勘破世事,故而能够视大风雪如微寒,视大变故如寻常。这个“微”字,是大智慧,大超脱,略作点染,却又曲尽其妙。也许有人问,“全无雪”岂不是更加果敢刚勇?王安石的“凌寒独自开”,正属此类。但这种果敢刚勇也意味着过份地执着、粘滞,意味着把“我”与“物”对立起来,便再无禅家的空灵洒脱,适性随意之妙了。“花外欲无春”,由上句顺承而下,但语意更进一层。“花外无春”,是因为身在寒冬,哪里得见一丝春光?但这样的理解显然过于浮浅,还忽略了最妙的一个“欲”字。一个“欲”字,使得“无春”不再是一种被动的承受,而是一种主动的选择。既然身处寒冬,便无须再祈求春天,不妨就此随遇而安,怡然自得,追求生命与外物的和谐合一,不也一样能够得到人生之至乐吗?本来是被迫接受苦楚,却因一个小小的心念,顿时改变了整个世界。这两句哪里是在写白梅,更是写作者对生命的哲学思考。将自然之景信手拈来而又暗寓禅理,可谓是寄禅诗的又一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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