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已七十岁高龄,岁月的无情在她脸上留下悲凉的沧桑,皑皑雪花染白秀长的发丝,唯有那双炯炯的杏眼仍透着生命的执着与对往事的无限沉思。那嘴角始终挂着捉摸不透的微笑,却带着一点忧郁,就像咖啡那样,耐人寻味。每次吃饭,奶奶都会在她旁边多放一套碗筷,多留一个位置。那双筷子光滑剔透,好像是玉做的,尽管带有一点瑕疵,却散发出天然的韵致。
奶奶说,那是爷爷的……
奶奶年轻时,是村中一大美女,还是个小家碧玉。对于成群的追求者,高傲的奶奶不屑一顾。这样一颗小芳心,却甘愿受一个贫寒小伙子的牵引,与其说是爷爷,倒不如说是爷爷那颜筋柳骨的书法。两颗相依的心就在千般呵斥,万般打骂下,许下终身的承诺。
与爷爷在一起,奶奶过着清贫的生活。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却被生活劳累得体力不支,但心中的信念永恒不变。
那双光洁的玉筷,就是海誓山盟的见证。爷爷的祖上是官宦之家,后来家道衰落,他父母留下的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双玉筷。爷爷写得一手好字,也精于雕刻,他精心地在玉筷上刻下奶奶和他的名字,还有“长相守”三个字。爷爷说,他们以后就要像这双筷子一样,长相守,不离不弃,同甘共苦,相伴一世。
后来发生文化大革命,知识分子天天被捉去游街批斗,爷爷也难逃一劫,最后因抑郁而与世长辞。当奄奄一息的爷爷躺在黑暗潮湿的房中,他紧紧握着奶奶的手,双眼盯着旁边的玉筷,嘴里气息微弱却执着地念着“长相守,长相守……”奶奶早已哭成个泪人,她抽噎着,紧紧地抱着爷爷,拼命地点着头,泪水湿透了那瘦削的双手和陈旧的衣裳。她紧紧地抱着爷爷,很久,很久……
每当奶奶捧着那双玉筷,抚摸着上面的字,脸上便流露出老人特有的思念,那是一种温馨的情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种简单而复杂的相依,我在奶奶脸上找到了。尽管一层黄土把两个肉体隔离,但两个心灵永远依偎在一起。
祖辈的故事总是那么令人神往,就像香醇的女儿红,尘封着,却味道浓郁。
爱,可以穿越时空阻隔,穿越生死界限,那双玉筷,就是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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