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年级夏天的下午,妈妈照旧在校门口等我。小小的步子穿过润湿的空气,我又扑到她怀里。
我拽了拽妈妈的衣角“妈,我的期末卷子!”言语间充盈着几丝甜橙味的雀跃——不好不坏的成绩照例是会得到奖励的。这次例外,妈妈没说什么,牵起我的手,回家。火烧云互相吞吐着,鸟趁机朝北方一同振翅奋飞,它们的羽毛被阳光镀上金色,灿烂的闪光片霎时遮蔽了整片天空。我袖珍的背影和妈妈的背影被拉得斜长,斜长,映在路上。
“然然,以后你就自个儿去上学啊。”妈妈晚饭时突然开口。我的筷子掉到地上“不,不想,不要。”话脱口而出,迎来的是妈妈严肃的眼神,不容拒绝。“为什么为什么!”我把手抱在胸前,别过脸“别人家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送,为什么你……你们!”‘哇’的一声,我大哭起来,一边宣告着自己的极度不开心,一边想改变这个决定。还没长大的我感觉不太好。
妈妈工作忙,我一直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她不是应该很爱很爱我吗,不送我上学难道就是这份爱的答案吗?那么长的路我一个人怎么走啊,没有人陪我,没有妈妈陪我,一定很孤单。为什么啊?对,是那份卷子,妈妈一定是在惩罚我考的差劲透了才会这样。但,但,但也就是一次期末考试而已啊。刚满七岁的我伤心极了,一宿都在哭。
小小的我认为,上学路上的陪伴,就是爱。
小小的我认为,一次不好的考试就是不再爱的答案。
妈妈为此狠下心来,为了不再送我,她拉上爸爸比我更早地出门——我不得不一个人上学。我的忧伤中增加了星星失落。
第一天,第二天,很多很多天里,刚踏入二年级的我都没怎么笑过。幼时的忧郁那样简单,是失去了曾经拥有的关注,是将要面对未知困难的不安。白杨树下边的叶子由绿转红,橘红之后是绛红,树梢却还是完全的一份翠色,我也开始学会“一个人的早晨”。这是真正意义上我第一次在和这个世界的接触中完全独立——躲开不守规矩的车辆,为自己忘带红领巾而懊恼,或是急匆匆的冲进校园……年纪不大的我开始长大。
渐渐地,我没有那样在意无人陪伴这件事。我却还不明白妈妈的决定,她也许真的太忙了吧,我给出这个答案来告诉自己。
直到初中时的某一天,我看见了妈妈刚刚发出的朋友圈。九张图片都是我,对,像很多妈妈那样老套,她也偷偷地送我上学。图片的配文是这样写的,“为了‘保护’小家伙上学,那段时间上班不知道迟到了多少回”。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尘封的答案荒谬到不可言喻。再后来的后来,外婆告诉我,两年,妈妈偷着送我这件事风雨无阻地持续了两年。她甚至拜托了几间沿路的铺子的老板也帮忙看着我。哎。
妈妈的工作到现在也忙,一如一年级的夏天时那样。
昨晚,我做了个梦,梦到星星旋转着落到湖里,还在发光。天狼星在东方点上红灯迎接黎明。原来长大了才明白,不爱的答案是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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