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机票,然后抬头找寻自己的座位,是个靠窗的位置。放好行李后,她便戴上墨镜闭眼安睡,习惯性屏蔽陆续登机的乘客,她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一站,如要去大连。不是去观光,而是去谈生意。
她已经三十七岁了,没有丈夫没有孩子,父母早在十几年前便死于交通事故。她很早便独立,通过打工来改善自己的生活,刷盘子搬砖头,她几乎什么都做过。工友们说她是疯子,只知道埋头赚钱,很少有笑容迎人,很冷漠的样子。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从前她是很开朗的人,失去双亲让她重新认识世界——冷酷、无情,生命在其中可以转瞬即逝。
她只想为父母买块墓地,让他们永远活在美好的另一个世界。多年独自打拼换来了父母的墓地,也换来了她不知道自己被叫作“冰山美人”的称号。独立惯了,她不愿相信别人,即便是对她忠心耿耿的秘书,所以所有生意她都亲自面谈,才会有一坐上飞机就睡觉的习惯。
去的地方多了,在每个地方待的时间就短了。如果问她:“你都去过哪儿?”她会告诉你:“记不清了。”她似乎变成了无感情的空壳,除了与客人见面谈生意时会官方地笑一笑,礼貌性地与他人握手,逢年过节会群发短信机械地送生硬客套的祝福,其他的时候她不愿与别人接触。她总是到过一个城市就匆忙离开,像是害怕吸多了异地的空气就会得病,让她像落荒而逃、措手不及的孩子。
她是有几个不错的对象,敲开她心房的却只有一个。她只知道自己是感受到像父亲一样的温暖,忘了什么是感动,什么是感情。空虚了多久她也记不清了,她好像也不会爱了。她多次去到父母的墓地,告诉他们她有了想结婚的对象,她想去到他那边陪他过生活,说这话时,她冰山般的脸颊也会泛红然后扬起嘴角浅浅地笑。于是她在他那儿过了很久,那儿也是她第一次愿意待那么长时间的地方。
那男人迟迟不愿与她结婚,这让她有些困扰,但她傻傻地等,等待的路上没有依靠,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可以为她出谋划策的人,于是她平生第一次被男人所欺骗。
似乎经历了大风雨,她已经变得不会再哭,只是学会在适当的时候将自己抽离痛苦,变回冷冰冰的自己。这次去大连是她抽离痛苦的第一站。
她告诉自己没有一个地方值得她留恋,于是她甩开手大方地走了,她每次看着明亮的机场玻璃外有飞机起飞降落,都会在心中默默叹息,兴许是飞机升空降落的音调不停在变,听着好像一首首不倦的离歌。
她也希望有个真正的归宿,不必再听那离歌。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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