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闷响，老王家的木门剧烈地抖了起来，吱呀吱呀痛苦地呻吟着。
门外破口大骂：“你这老赖，欠下的债你当空气啊！我们走，老子明天不信砸不烂这扇破门！”
老王缩在满是灰尘的角落里，头上挂着灰色的蜘蛛网。当他听见那因气愤而格外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时，他才长嘘了一口气，随之便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
他才满十七岁的儿子见怪不怪地坐在一把陈旧的板凳上，趴在灰不溜秋的书桌上奋笔疾书。
老王不禁有些心疼儿子：明年，儿子就要参加高考，可儿子还要趁着暑假打工赚钱。儿子赚的钱，无论怎么省，也撑不过这个月。老王在一刹那甚至产生了羞愧之意——怎么成了儿子赚钱老子花钱了呢？不过，这羞愧感很快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摸摸兜里，还有些钱。去赌两把吧！他想，说不定还能赚上一大把的，能把债务还清呢！
老王把耳朵贴在墙上，外面没有了声响。于是，他欢欢喜喜地吹着口哨，一把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爸！你又要去赌吗？”老王还未跨出门槛，儿子便拦住了他，“你赌了这么多次，到头只欠一屁股债呀！”十七岁的儿子已比老王高出一头，像一座山似的站在老王面前。
老王连忙把口袋里的钱抓在手心里，仅用两根指头把口袋翻了出来，旋而塞了回去：“看看，我口袋都是空的，赌啥啊？你爸我老呆在家里，闷了，出去走走不行啊？”
儿子没注意到老王的花招，便不再拦着他，只把他头上的一缕蜘蛛丝捏了下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还掏出两块钱塞进了老王的口袋：“早些回来，饿了，就买个烧饼吃。”老王慌忙又把口袋里的钱抓在手心里，不敢让儿子碰到。
老王一出来，便直奔“常胜将军”赌场而去。他的脑袋里装满了自己大把赢钱的场景……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后，一个人痛哭流涕连滚带爬地从“常胜将军”赌场出来了。这人正是老王。他突然间记起了，他刚输掉的那把钱，是他可怜巴巴的全部家当，还有儿子那尚有余温的两块钱。
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重重的响起：“你欠了多少人的债了？”
老王痛哭着数道：“李大、张三、刘二、黄五……啊？怎么数得清啊？”
那个声音又道：“亲人呢？”
老王一愣。
是的，我的儿子！他第一个想起了儿子。他对不起儿子，儿子还在上学呢，就懂事打零工，补贴家用。而他，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却将儿子赚来的不多的钱悉数赌光。儿子在学校真是个好学生，成绩也好，品行也好，可他在学校里，也总被人叫做老赌鬼的儿子——“小赌鬼”，这都不是我弄得这样的吗？
老王第二个想到了他的母亲。母亲年纪很大了，却不像别家的老人一样尽享天伦之乐。他老爱赌，常把儿子扔母亲那儿，儿子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她老人家含辛茹苦地拉扯完自己长大，又在辛辛苦苦地拉扯孙子长大。这倒罢了，带孙子还使她愉悦，可她老人家因为钱很少，好吃好喝地都留给了他的儿子，自己虽然与她近在咫尺，也难得真心实意去看她，当然除了要钱……
哦，还有那曾经与我共度困难的曾经的妻，哎，算一算，自己欠的债真是……
突然，老王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他连忙摸摸衣兜，哦，好，钱还在！原来这只是一个梦！
可是，不知为什么，老王的眼眶里却滚出了两颗浑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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