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记忆中,一个已去亲戚的形象总深深地镌刻着,挥之不去。我称她为红姑娭毑。
红姑娭毑健在时,我还年幼,虽我已经记得不大清她的相貌。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和总是笑眯眯的脸庞。
还记得某年盛夏,我因为剪头发,而和家里人赌气,跑去了红姑娭毑家。不过是一件头发被剪短的小事,虽现在看来十分幼稚,但我却一直清楚的记得。
那时红姑娭毑脸上仍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伴在我身旁耐心地听我哭着说话。等我诉说完,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用她那大嗓门温柔地安慰我:“别哭啦,还是很好看的,再哭就要变丑了。走,我们去吃西瓜。”不知道是什么魔力,我竟慢慢地停止了抽泣。她端着一大板西瓜走过来,翠绿的瓜瓢上是鲜红的瓜瓤,其间嵌着粒粒黑籽,阳光正洒在西瓜和流淌的汁水上,熠熠地闪着微光。我一下被西瓜的香甜勾去了神,眼神直盯盯地望着。红姑娭毑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笑着递了一片给我。我立马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也不顾汁水是否滴在我的衣上,伤心瞬间被我抛之脑后。她就在一旁看着我,笑得愈发开心,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眼角都堆起了褶子。此后我吃过很多西瓜,但再也没有那次般的香甜。
我和红姑娭毑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医院。她躺在病床上,身边堆满了各种仪器,原本健朗的身体消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眼底一片乌青。见到我们来了,勉强扯起了一个笑容,但却透着无尽的憔悴。她用她那已经瘦到皮包骨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昔日的大嗓门也变得虚弱,轻声道:“都长这么高啦。等我出院,我带你去买好吃的。”这一诺言终究还是没有实现。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再见已是永别。
红姑娭毑离开时我还年幼,只是很伤心,因为身边再也没有那个大嗓门,总是笑眯眯的红姑娭毑在我伤心时陪伴我,带我去买吃的了,也是第一次懵懂地了解到何为死亡。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心智的成熟,我对死亡的理解不断深入。以前我认为死亡就是离别,现在也是,不过,死亡并不代表着生命的结束。“人生的终点不是死亡,而是遗忘。”生与死之间,依然有着记忆与爱作为羁绊。正如村上春树所言:“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陪伴不一定要在身边,他们只不过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永远地陪伴着我们。
我相信,她现在肯定在天上,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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