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一封手写信的感觉[一封手写的信] 我将一封手写的信投进邮局的邮筒里,听见邮筒发出“咣”的一声,――铁皮的声音,清脆。我知道这是一个无人写信的年代,邮筒里空空如也,除了我写的这封信而外,我断定这邮筒里不会再有第二封信了。我是在下午快下班时,将我写给朋友的一封信投进邮筒的,这封信大概今天晚上就要在这只邮筒里过夜了。诺大一个邮筒,里面只有我写给朋友的这一封信,它会不会感到孤独?这是冬天,天色阴晦,西北风刮得正猛,好像有暴风雪就要在今夜来临,我不知道它呆在这冷冰冰的邮筒里会不会感到寒冷和恐惧。想想过去,我往邮筒里投信的时候,邮筒是从来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那是因为邮筒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信,我写的信投进去后说不定还会遇见许多相识的熟人和故交的朋友,以及同路的伙伴儿,可如今我写给朋友的这封信只能孤独一人(对,我觉得它就像个人一样,因为它本来就说人的话)呆在邮筒里,晚上连个说话的伴儿也没有,它会怎样度过这寒冷的漫漫长夜。 这个时代最显著的进步标志,莫过于通讯了,就连我栖居的这个偏僻小镇上,人们的腰里不仅别着不止一个手机,在网上玩QQ,发E妹儿也蛮精,像我一样用最原始的方式写信和发信的人,可能连最土的瘪三和乡巴佬都所剩不多了。我不敢以最土的瘪三和最后的乡巴佬自居,但在邮局那个将头发染成黄毛的小丫头眼里,我已经拥有了这样的资格。我是在第二天到邮局去询问我写给朋友的那封信是否发出去了,因为我担心,在很少有人到邮局发信的今天,他们会不会忘记开启邮箱,会不会让我写的那封信还孤独地呆在那冰冷的邮筒里,没有把它递送出去,打发它上路,去投奔我的朋友。可是在我提出我的询问时,邮局那个黄毛丫头对我表现出的不屑,使我自己都感到我的询问好生多余,那丫头将涂抹得红嘟嘟的小嘴瘪了又瘪说:你不放心,不会发电邮吗?我说,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假如你是开公交的,我搭你的车,你总不该问我为何不搭出租吧?不知这黄毛丫头听懂我的意思了没有,反正她不再理我,又趴在电脑上忙她的不知什么营生去了,我忍不住又追问了一遍,她才没有好声色地从她那血红的小嘴里连珠炮似的进出四个字:发了发了j同时,从她的眼神里,我就看见我成了那最土的瘪三和最后的乡巴佬了。 唉,苍天作证,我还不至于蠢笨到不会使用手机、不会用电脑发E妹儿,我又何尝不知道手机短信和电邮的方便和快捷呢,我也未必迂腐到要和这个时代的进步过意不去,我只是觉得给朋友写信,如果不用手写,还能叫写吗?我的字是我面目的另一种存在或出现的方式,一封手写的信,传递到朋友的面前,虽然我看不见我的朋友,但我的朋友却能够看到我的这张面目,这张与众不同的面目,他只能是我的面目,不是络E过去的那千人一面的面目。我的书写,字里行间存在着我的性气,散发着我的情绪,表达着我的各种各样的信息,甚至如果它在邮筒里或在路上不被冻僵的话,还会保留着我的体温,而在朋友来说,她或他看着我的这张老面孔,至少会感到亲切,道一声,嗬,这哥们儿还活着。所以,多年来,虽然信写得越来越少了,但我基本上还保持着用手写信的习惯,因为一旦连给朋友写信都放弃了用手书写,我首先对我自己是否还活着都会感到可疑。 朋友回信了。看来邮局那个黄毛丫头虽然态度对我不够友好,但并没有擞谎。朋友回信说我写给他的信,收到了;朋友还说,看到我用手写给他的一封信,竟使他潸然泪下。我不怀疑朋友的真诚,但收到朋友的回信,――当然是手写的,我并没有像朋友一样潸然泪下,而是觉得十分的惭愧,我是给朋友写信太少了,不然他何至于潸然泪下呢?秀才人情一张纸,而当这一张纸,都会使人感动得流泪的时候,可想而知,我们的人情已经寡淡到何种地步。看来现代化的通讯手段再高明,信息也只能传递到我们的耳目中,却很难抵达心灵的深处。 一封手写的信就这样轻易钻了心灵的空子。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067ea3f6c081e53a580216fc700abb68a882ad4a.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