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与佛 元和十四年(819年)正月,宪宗派使者去凤翔迎佛骨,长安一时间掀起信佛狂潮,韩愈不顾个人安危,毅然上《论佛骨表》极力劝谏,认为供奉佛骨实在荒唐,要求将佛骨烧毁,不能让天下人被佛骨误导。宪宗览奏后非常生气,要用极刑处死韩愈,裴度、崔群等人极力劝谏,宪宗却仍愤怒。一时人心震惊叹惜,乃至皇亲国戚们也认为对韩愈加罪太重,为其说情,宪宗便将他贬为潮州刺史。韩愈被贬后,写下“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的诗句,表达了自己忠心进谏、一心为国为民的情怀。 到达州治那天,下属官吏、全城百姓夹道欢迎。韩愈看到百姓如此热情,十分激动,突然前面一个和尚朝他马前走来,那和尚本也英俊魁梧、且脸方额阔,远看还一表人才,可近前时却叫人害怕。原来他有两个暴出的大牙,骤看如寺庙里狰狞的罗汉。韩愈顿生不悦,只是僚吏既无阻拦,身为刺史如果呼叱发作就会有失身份,于是只好忍着,心想:"此人一定是个恶僧,他若有愚惑百姓,定要把他两个大牙拔掉。"到了太守府,韩愈盘问和尚何来,知其为济生庵得道高僧大颠,功德圆满且法力高强。 次日,韩愈刚升堂办理州务,跟班便呈上一小包东西,说是大颠和尚差人送来的。韩愈打开一看,原来是两个大牙齿,另有一纸书,字体浑厚端庄,书曰:"儒以仁为本,佛亦济众生。道异旨自同,会我海屿边。"这就使韩愈陷入迷惑之中:"这和尚还真神灵,能熟知我心想。" 内疚地说:"我单凭相貌轻率地对一个人下结论,枉曲了好人,实不应该。"于是当堂挥笔写了"叩齿庵"三个大字,命人送道到济生庵,可大颠和尚已前往潮阳灵山寺。 韩愈在《与孟尚书书》叙其与大颠往来云:“有一老僧,号大颠,颇聪明,识道理,远地无可语者,故自山召至州部,留十数日,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外物侵乱。与之语。虽不尽解,要自胸中无滞碍,以为难得,因与来往。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庐。及来袁州,留衣服为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这是将近一年以后韩愈因外界传言他“少信奉释氏”时的辩白。乍看起来,韩愈与大颠的交往,“乃人之情”,并无反常之处。但是,具体到韩愈,具体到这位反佛最坚决、坚信“佛者乃夷狄之一法”(《论佛骨表》)、历来不与浮图交游的纯粹的儒者来说,他的与大颠的交往,却确有不寻常之处。第一,韩愈曾与不少僧人有来往,如澄观、文畅、惠师、灵师、无本、高闲上人、盈上人、僧约、广宣上人、颖师、秀禅师„„等,但均非其主动求交,都是僧人们慕名上门;而韩愈与大颠的交往,则是第一个主动求交者。第二,韩愈与以上僧人交往,一概采取“挥而斥之”的态度,对于材调可惜的僧人(如灵师之纵逸、惠师之好山水、文畅喜文章、高闲善草书、颖师善琴、无本好诗等),韩愈一律“方将敛之道,且欲冠其颠”(《送灵师》)、“我欲收敛加冠巾”)《送僧澄观》)的态度,无本即因韩愈之劝,还俗应进士试,即韩门中重要诗人贾岛;然而对于大颠,并非如此,先召至州部,再访于海上,离潮时又留衣服为别——“留衣服为别”是个很足探讨的礼节,我们知道,佛教有许多与衣服有联系的关目,如“衣钵”、“衣法”、“三衣”、“五衣”等,“留衣服为别”极有可能是一种与佛法有关的表达感情的方式。第三,韩愈与以上僧人交往,绝口不提释氏之学,更谈不到主动扣问释氏之学,交流心得;然而于大颠,韩愈却能与之探讨“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及“胸中无滞碍”等佛教义理。总之,种种迹象,都是不能用一般的“人情之常”来予以解释的。 可见,随着韩愈年岁渐长、阅历渐多,颇能将感情沉潜下去,同时也说明他颇能以佛教的“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来调整自己的情绪,在谏迎佛骨与参禅佛教义理上达到了价值判断上的统一,这也是文人士大夫出世与入世精神上的统一。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0f707e166ad97f192279168884868762caaebbd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