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康桥》梦之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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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别康桥》“梦”之解析 凡是读过《再别康桥》这首诗的人,无不被诗人的潇洒、飘逸所折服,但当我们仔细品味该诗的时候便会发现,这首诗的深层意蕴与诗中一个特殊意象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个意象就是“梦”。诗人到康桥(即今日之剑桥)来是“寻梦”的。他要寻的是个什么样的“梦”?为什么诗人说那“梦”是被“揉碎”了的“彩虹似的梦”?诗人来寻梦,为什么又“不能放歌”,而只能“沉默”? “梦”是该诗的诗眼,是诗中众多意象中的核心意象,是解开诗人的情感密码的钥匙。 徐志摩1920年去英国康桥大学研究政治经济,1925年、1928年两次到欧洲游历,又故地重游,但1928年徐志摩去康桥时,社会生活和诗人的个人生活都发生了巨大变迁,诗人这时再会康桥,心中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康桥,对于徐志摩的生命具有特殊的意义,可以说是他真正人生的起点,是其理想(社会理想、艺术理想和生活理想)的孕育之所,永远是其情感中的一块圣地,是其生命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他说:“我在康桥的日子可真是幸福,深怕这辈子再也得不到那样甜蜜的机会了。我不敢说康桥给了我多少学问或是教会了我什么。我不敢说受了康桥的洗礼,一个人就会变气息,脱凡胎。我敢说的只是———就我个人说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的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吸烟与文化》)“贵族的市民出身的诗人徐志摩在康桥同当时的贵族文化的英国市民社会融合在一起。”〔1〕他深受英国世纪末文学的影响,接受了英国贵族层的浪漫诗人气质的熏陶。“从那种贵族化的市民社会,诗人徐志摩发现了他的理想和糕粮。发现了他的理想的政治与理想的革命”。〔2〕在康桥学习期间与林徽音邂逅,引发了他一生的个人生活的转折,开始了追求艺术化、理想化感情生活的历程。在徐志摩短短的35年的生命活动中,康桥是令诗人终生魂牵梦绕的地方,它孕育了诗人的理想,它慰藉了诗人寂寞而悲苦的心灵。诗人曾三渡英伦,先后写下了《康桥再会吧》《康桥西野暮色》《康河晚照即景》和《我所知道的康桥》等诗文,这就难怪诗人要到这里来“寻梦”了。 这“梦”首先是指诗人对政治理想、社会理想的追求。1918年徐志摩赴美留学,他后来言道:“我父亲送我出洋留学是想要我将来进‘金融界’的,我自己最高的野心是想做一个中国的Hamilton.”(《猛虎集》序)徐志摩想做中国的汉密尔顿,梦想成为一个政治家。为此,于1920年又转到英国康桥学习,并在此确立了他的政治理想和社会理想,要在中国建立英美式的资产阶级民主政治。归国后,他沉醉在“盼望一个伟大的事实出现,我们要守候一个馨香的婴儿出世”(《婴儿》)的期待和热望中,为自己坚定的信仰,“为要寻一颗星”,他执著着,焦急地“冲入茫茫的荒野”,希望能看到“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为要寻一个明星》)。但他看到的是“母亲”在“生产的床上受罪”,“她的生命挣扎着血与肉与骨与肢体的纤微,在危崖的边沿上,抵抗着,搏斗着,死神的逼迫”(《婴儿》),他执著地追寻一颗“星”,却“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为要寻一个明星》),“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当时的中国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中华民族正受着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双重压迫,外国列强蚕食鲸吞,国内封建军阀连年混战,民不聊生。几年的国内生活,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打击了诗人那颗高傲的心,使他渐渐地失望,他终于没能看到那个“美丽的婴儿”的出世,那颗期望的“明星”的升起,在中国建立英美式的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愿望最终化为泡影。这对于信仰坚定并拥有远大的政治抱负,一心想成为一代政治家的徐志摩来说,无疑是极其痛苦而又无可奈何的,故地重游,重温旧梦,聊以抚慰心灵和精神的伤痛,实出自然。这也使诗人的“寻梦”增加了更为充实厚重的内容。 《再别康桥》中所寻之“梦”的另一个主要内容是对个人生活理想,尤其是情感理想的追求和渴慕。1915年,徐志摩奉父命与张幼仪结婚。一方面他无法违背父命;另一方面,由于从小在一个比较开明的家庭环境中生活,而后在外地求学,更多呼吸的是民主自由的空气,接触到的是一些新思想和新思潮,使他养成了喜欢浪漫幻想的天性。而“我要嫁给家人为我相中的男人”的张幼仪是个比较典型的旧式女子,旧的思想观念对她的影响根深蒂固,这与徐志摩想像中的“新式女性”是格格不入的。因此,这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对于徐志摩来说是痛苦的,使徐志摩背上了沉重的精神十字架,但又无法摆脱。赴欧美留学,他进一步受到西方个性解放、自由民主思想的熏陶和浸染,在伦敦与林徽音相遇,坠入爱河,从此他的感情像脱缰的野马,似冲决堤坝的激流。他的激情,他的执著,他的率真,他的全身心的投入,令人感佩。应该说,对林徽音的爱,是徐志摩第一次真正的恋爱,也是他人生中迟到的初恋。生命中第一次体验爱的欢乐与痛苦,自然是铭心刻骨的记忆。在具有浓烈的浪漫情怀的徐志摩看来,爱情与“上帝之爱”拥有相提并论的地位。康桥,对徐志摩来说,正是他的爱的圣地。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说,徐志摩对康桥的赞美,包含着他没有明说的言外之意———是对他的爱情的歌颂。也就是说,康桥成了徐志摩对林徽音爱的一个象征,一个载体。〔3〕这构成了他所寻之“梦”的内核和真正的秘密。 徐志摩为这次真正的爱情,进行了他生命历程中的一次“冒险”,一次人生抉择。他决定与张幼仪离婚,彻底结束令人痛苦、无奈无爱的悲剧婚姻,以使两人得到解脱。他承受了来自家人、朋友和社会的各方面的压力,义无返顾,毅然决然,一方面说明了他对旧式婚姻的痛恶和坚决反抗,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他对真正的心灵相通的、享受到生命激情与快乐的爱情的珍视和渴盼。但他与林徽音的爱情却无果而终,尽管如此,这次爱情经历始终让徐志摩魂牵梦绕,难忘于怀。始于康桥的无果的爱之“梦”,就这样被“揉碎”了,但她也变成了徐志摩情感生活的内在动力。每当他失意,遇到挫折或难以承受的打击而陷入困境时,到康桥“寻梦”,便成了抚慰其精神和心灵创伤的良方和妙药。 徐志摩追求林徽音失败,林很快随父回国,又迅速与梁启超的长子梁思成结婚,旋即远走美国。徐志摩被淹没在失恋的痛苦中,一度变得很消沉。正是在这种情景下,徐结识了经常出入交际场所,跳舞看戏、欢宴郊游,已成为北京有名的交际花的有夫之妇陆小曼,久已压抑的情感犹如两股相向奔流的江水掀起了滔天巨澜。陆小曼这样说:“……无意间认识了志摩,叫他那双放射神辉的眼睛照彻了我内心的肺腑,认明了我的隐痛,更用真挚的感情劝我不要在骗人骗己中偷活,不要自己毁灭前程,他那种倾心相向的真情,才使我的生活转换了方向,而同时也就跌入了恋爱了。”〔4〕“在别人眼中,陆小曼或许只是一个社交场合常见的交际花,行为放纵,有失检点。但在徐志摩眼中,她却是淤泥中圣洁的莲花,是让人同情与怜悯的。她不仅赢得了徐志摩的情爱,也唤起了他的性爱,唤起了他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简直就是一个理想中完美的爱人。与陆小曼恋爱的成功,便是他人生价值的实现。”〔5〕可以说,两个人都被对方的真情打动了。他们从对方身上获得了力量,共同扛起来自各方面的非议和责难,赢得了胜利。郁达夫说:“忠厚柔艳的小曼,热烈诚挚若志摩,遇合在一道,自然要发放火花,烧成一片了,哪里还顾得到纲常伦教?更哪里还顾得到宗法家风?”〔6〕徐志摩与陆小曼的婚恋一时传为佳话,但喜生于斯,悲亦生于斯。经历了几多感情的坎坷与挫折的徐志摩,命运注定了他是一个令人同情的悲剧诗人。他对陆小曼倾情相爱,希望她能改变过去的生活,为此他南北奔波,努力支撑这个家庭的沉重经济开支,可是得到的回报是什么呢?陆小曼依然故我,而且事情越来越糟,到了1928年,陆小曼又染上了鸦片瘾,更可悲的是某君搅进了这个已经混乱不堪的家庭。徐志摩满腔的热望和真挚的爱却无力拯救陆小曼。成功的恋爱、失败的婚姻的事实,使我们能够感受到,1928年重登英伦去寻旧梦时,一向颇具西方绅士风度的徐志摩的内心是何等的痛苦、悲哀和无奈。除了故地重游,重温旧梦,聊以抚慰内心的伤痛,他还能怎样呢!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徐志摩在康桥用心编织的“彩虹似的”梦———政治理想、社会理想和生活理想,被无情的现实“揉碎”了,只能永远地“沉淀”在康河的浮藻间。由于梦的破碎,这就使诗人在飘逸、潇洒的姿态下面,蕴藏着深沉的忧郁和难言的苦闷,以及无可言状的悲哀。 〔1〕〔2〕穆木天《徐志摩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10月版,第25、26页。 〔3〕〔5〕高恒文、桑农《徐志摩与他生命中的女性》,天津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12、259页。 〔4〕陆小曼《爱眉小札》,四川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212页。 〔6〕郁达夫《怀四十岁的志摩》,见韩石山选编《难忘徐志摩》,昆仑出版社2001年版,第9页。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1833ab6c52d380eb62946ddd.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