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佛陀、苏格拉底:三种交谈方式

时间:2022-10-15 13:54:24 阅读: 最新文章 文档下载
说明:文章内容仅供预览,部分内容可能不全。下载后的文档,内容与下面显示的完全一致。下载之前请确认下面内容是否您想要的,是否完整无缺。
孔子、佛陀、苏格拉底:三种交谈方式

陈坚

(山东大学哲学系,山东,济南,250100

内容提要:孔子、佛陀和苏格拉底三位大圣人皆善于与弟子进行交谈,并在交谈中发表自己的观点,教育弟子。不过,他们三人所实行的交谈方式是不一样的,其中孔子实行的是“侍坐”交谈,佛陀实行的是“启请”交谈,苏格拉底实行的是“助产”交谈。但是,不管何种交谈,它们都是在自由、平等和轻松的氛围中进行的。这种自由、平等和轻松的交谈也是在学术活动中所应该提倡的,也是学术发展所必须的。 关键词:孔子、佛陀、苏格拉底、交谈

作者简介:陈坚,男,1966年生,山东大学犹太教与跨宗教研究中心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佛教和宗教学的研究。

孔子、佛陀和苏格拉底是人类历史上的三位圣人,他们在“轴心时期”都充当着人类导师的角色。作为导师,他们诲人不倦,循循善诱地教育着弟子,并各有一套独特的教育方法将他们的伟大思想传授给弟子。我发现,他们的教育工作都是在与弟子进行“零距离”的平等交谈的基础上展开的,并没有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师道尊严”的色彩。可以说,在他们那里,教育即交谈,交谈即教育,只是他们与弟子的交谈各有风格罢了。



一、孔子:“侍坐”交谈

《论语·先进》中有“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一节,其内容是这样的: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所谓“侍坐”是指在“尊长旁陪坐”《礼记·曲礼上》曰:“侍坐于所尊,敬毋余席。孔颖达疏:“谓先生坐一席,已坐一席,已必坐于近尊者之端,勿得使近尊者之端更有空余之席。“侍坐”是在中国古代儒家文化圈内流行的弟子亲近先生的一种方式——弟子或一人或多人,到先生处坐坐,同先生聊聊天,唠唠嗑,并趁机向先生讨教一些问题;同时,先生也会借此机会“润物细无声”地教导弟子一番。总之,“侍坐”是一种十分自然、非常生活化的“交谈”场景。我们不妨再来看一则“侍坐”的案例(这个案例中的“先生”是王阳明)

王汝中、省曾侍坐。

先生(案:指王阳明)握扇命曰:‚你们用扇。 省曾起对曰:‚不敢。

先生曰:‚圣人之学不是这等捆缚苦楚的。不是装做道学的模样。 汝中曰:‚观‘仲尼与曾点言志’一章略见。





罗竹风主编《汉语大词典》第一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611月版,第1314页。

1




先生曰:‚然。以此章观之,圣人何等宽洪包含气象!且为师者问志于群弟子,三子皆整顿以对。至于曾点,飘飘然不看那三子在眼,自去鼓起瑟来,何等狂态!及至言志,又不对师之问目,都是狂言。设在伊川,或斥骂起来了。圣人乃复称许他,何等气象!圣人教人,不是个束缚他通做一般。只如狂者便从狂处成就他,狷者便从狷处成就他,人之才气如何同得?‛

如果说《论语》中的“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一案是“侍坐”交谈的经典,那么这里的“王汝中、省曾侍坐”一案乃是对“侍坐”交谈的最好诠释,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案例不但涉及一个具体的“侍坐”交谈实践,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侍坐”交谈的过程中,先生王阳明还剖析了“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中那个经典的“侍坐”交谈所具有的特征,即,先生平易近人,“宽洪包含”,营造出了一种轻松自如的交谈场景,在这个交谈场景中,弟子无拘无束,畅所欲言,直抒胸臆,“狂者”能以“狂”的方式表达自己,“狷者”亦能以“狷”的方式表达自己,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这就是“侍坐”交谈,它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一点都没有做作的成分,先生不威逼,弟子不怯场。弟子在“侍坐”交谈中的表现就象茶叶浸泡在水中一样,能按自己本有的形状自然地舒张开来。你看,王汝中、省曾到王阳明处“侍坐”,王阳明拿扇子给他们(应该是在夏天),这是何等地亲切啊!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有点紧张,不敢接扇(因为王阳明是先生),王阳明见状,一语化解了他们的犹豫和拘束:“圣人之学不是这等捆缚苦楚的,不是装做道学的模样。也就是说,“圣人之学”即儒家之学不是要把人捆缚住,不是要人装模作样、道貌岸然,结果弄得苦楚不堪,而是要让人充分地展现自我,自然快乐。可以想见,王汝中、省曾在接下来的“侍坐”交谈中肯定就能身心放松、尽兴而谈了。

让我们再返回到“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一案。这显然是一个轻松自如的“侍坐”环境,因为当其他人在交谈的时候,曾皙(曾皙,字点)还在“鼓瑟”呢!并且我们还可以想见,其间肯定也还有笑声。交谈声,鼓瑟声,笑声,声声和谐。在这个和谐的环境中,孔子似乎只是一个旁听者,他不断地征询弟子们的观点:“求,尔何如?”“赤,尔何如?”“点,尔何如?”显得是那么地亲切;而弟子们则侃侃而谈,毫不介意地“各言其志”,各抒己见,将自己的观点和盘托出。末了,孔子也没有多加评论,只是说了四个字“吾与点也”意即我赞成曾皙的看法。这“吾语点也”四个字看似轻描淡写,随口说来,却是画龙点睛之笔,是这场“侍坐”交谈的落脚点。孔子没有直接指出子路、冉有、公西华三人的错误或不足之处,最多也只是“哂之”,但是“吾与点也”这四个字足以让他们回去反思好几天并且最终会是有所得的。难怪美国学者郝大维、安乐哲要称孔子为“交流的大师”了。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一案给人以充分的现场感,其实,《论语》中所记载的孔子与诸弟子之间的其他问答也无不是在“侍坐”交谈中进行的,只是《论语》的编集者在记录它们时采取了“去现场化”的处理方法,只记录“侍坐”交谈的内容而不记录“侍坐”交谈的场景。可以这么说,在宋代“书院讲学”制度兴盛之前,“侍坐”交谈一直是儒家导师讲学并教育弟子的主要方式(也可能是唯一的方式),甚至儒家系统之外的魏晋玄学家“坐而论道”的“清谈”也可以看作是“侍坐”交谈的一种变式。实际上,即使是在“书









王阳明《传习录》,花城出版社19985月版,第436页。 朱熹《四书集注》“哂,微矣也。

郝大维、安乐哲著,蒋弋为、李志林译《孔子哲学思微》,江苏人民出版社19969月版,第228页。

2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1a83cae50608763231126edb6f1aff00bed5700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