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沙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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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的沙万 徐广 一定是某个任性的猎人或是喜欢恶作剧的抢手射击所致。我在沼泽边发现这只苦苦挣扎的大雁时,它的左翼已被鲜血浸湿,无助地拍打着尚健全的右翼,在水草深处的湿地里发出阵阵哀鸣。 我慢慢地靠近这只受伤的大雁,用双手轻轻地捧起它。于是,我感受到了这只候鸟羽毛和身体的温度,它出人意料的沉重,我忧郁的情绪顿时得到缓解。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只鸟治好,于是抱着它回了家。回到家之后,我关上了房间的窗户,在电灯下开始治疗这只鸟。 大雁好像在黑暗的地方也能看得很清楚,它打翻了洗脸盆里的石碳酸和碘酒瓶,妨碍了我的手术。于是,我粗暴地用绳子捆了它的双脚,把它胡乱拍打的右翼用力按在它的身体上,又将它细长的头夹在我的胯下,并大声训斥,“不要叫。” 但它似乎误解了我的好意,在我的胯下一直叫个不停,好像秋夜里大雁飞过天空的声音,直到治疗结束。 治疗结束了,我还一直将它绑着,直到伤口不再流血。因为我担心如果松开它的话,他会在房间里到处扑腾,灰尘进入伤口,这样可以不得了了。 我对我的治疗结果万分担心。因为我没有任何手术器械,只是用削铅笔的小刀将它翅膀上的四发子弹挖出,再用石碳酸清洗伤口,最后撒上碘酒。六发子弹从它翅膀的内侧射入,其中有两发从内侧穿透到表面。射击这只鸟的男人估计是看到大雁在天空中盘旋之时,按下扳机的。中弹的大雁从天空中倾斜地坠落下来,估计打算在水草中休息一会儿直到伤口愈合。 正好那个时候我正怀着百无聊赖的心情在沼泽的岸边散步,经过那儿的时候看到了它。 我将被捆绑着的大雁放在屋子里,去到隔壁屋子洗了下沾满石碳酸气味的手,还给大雁准备了食物。在意识到自己已很累了之后,便靠着火盆打起了盹。但是这种瞌睡却往往会变成呼呼大睡,不到深夜都不会醒过来。 我大概到半夜时分才醒来,还是被大雁的叫声吵醒的。那只受伤的大雁短促而又尖锐地叫了三声,我放轻脚步,从门的缝隙中偷偷看了一眼,大雁的双脚和翅膀还是被捆着的,头不住地伸向电灯方向,仿佛还要鸣叫。也许它是将电灯当成夜晚的月亮了吧。 雁的伤口愈合之后,我就将它的翅膀齐根剪短,把它放养在庭院里。这是一只不认生的鸟,在我出门时,它总会跟在我后面把我送到门口,到夜晚时就在门口徘徊巡视,就好像一只对主人忠心耿耿的家犬。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沙万,还经常带着它去田间或沼泽边散步。 “沙万,沙万。” 它迈着慢吞吞的步伐跟在我后面。 沼泽的池塘已完全是一副初夏的模样,岸边生长着几乎和我差不多高的茂密的青草,水面上的水草长出宽大的叶子,开出纯白的小花。沙万好像非常喜欢这片沼泽地,它扑腾进水中,不断拍打着翅膀,摇摆着尾巴。如果它在水中没有尽情享受好的话,无论我如何呼唤它,它都不会上岸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都是躺在草丛中,任凭思绪万千。确实我不是为了照顾沙万洗澡才到这儿来的,我是为了排遣心中的烦闷才到这边来散步。 沙万不喜欢浮在水面上,而是喜欢潜在水中,有时它甚至会隐蔽在水中。但幸好这片池塘的水清澈见底,我能够清楚地看见沙万在水中捕鱼的样子。 大雁这种鸟,本来似乎是不怎么喜欢白天的光线和太阳的灼热的。当我不管它的时候,沙万就终日蹲在门廊下,白天睡觉。但是晚上(我就把栅栏关紧,为防它逃出去还专门做了装置),沙万就想要弄破墙根,跳出栅栏,精力非常旺盛。 夏去秋来,夜晚寒风凛冽,我在睡衣外面罩上了一件棉袍,为了让把午后洗的尚未干的布袜干透,就把袜子搭在火盆炭火上的。在这个时候,不论是谁,都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把两只手揣在怀里,想着明天早上一定要早起之类的事。这样想着想着,我都没有注意到袜子烧焦了„„这时,沙万发出尖锐的叫声,那叫声在夜晚沉静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耳,在外面一定发生了使沙万神经兴奋的事情。 我打开了窗户喊道:“沙万,不要吵” 但是沙万并没有停止悲鸣。窗外树林的树梢上还挂着雨滴,若伸手触碰的话,露珠就会一时之间倾盆而下,而此刻的夜晚却是月色清明。 我推开窗户,爬到外面。看到沙万正站在屋顶上,它长长的脖子伸向天空,尽力地鸣叫。它脑袋伸向的天空的方向,正是夜晚的月亮,红晕的变了形的月亮闪烁着光芒。我注意到,在月亮左侧到右侧的方向,三只大雁正飞过天际。这三只大雁和沙万,一方在高空中,一方在屋顶上,声嘶力竭地相互鸣叫。沙万叫了三声之后,那三只大雁也接连叫了三声,我想它们之间一定在交流着什么。我猜想,沙万是在对它的同伴说:“把我一起带走吧!” 我很担心沙万逃走,在它的鸣叫声里大声喊道: “沙万,快从屋顶上下来”。但沙万一反往常的态度,直接无视了我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向那三只大雁哀求。我吹着口哨,双手招呼它下来,它还是无动于衷,于是我不得不拿起半截木棍,拍打树枝,大声叫喊: “沙万,你跑那么高很危险的,快点下来,难道你无论如何也不肯下来吗” 可是,直到那三只大雁的身影和鸣叫都已经消失,沙万还是不肯从屋顶上下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到沙万的模样的话,也许会在心底描绘出以下场景——一位漂流到远方孤岛的哲学老人,经过了十年终于看到海面上有船只经过——人们会从屋顶上沙万的身影想到这种情景吧。 为了防止沙万再次跳到屋顶上,我必须用细线把它的脚系住,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柱子上。但我不想对它这样粗暴,我不相信沙万会违背我对它的关爱,逃往远方。我又将它的翅膀齐根剪掉,再短就会伤害它了。其实我不喜欢任何对它的残酷行为。 我只是在第二天骂了一下沙万。“沙万,你不要再逃跑了,不要对我这么薄情寡意” 我一下子给了沙万三天都吃不完的食物。 沙万有了这样的习惯,只要它一上屋顶,就会高声鸣叫。但这种情况只限于明月高升的夜晚比不过且只限于夜半时分。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是把手肘枕在桌子上或是躺在被窝里,一边倾听着沙万的哀鸣,一边倾听者在夜空中飞行的大雁回应沙万的叫声。那雁鸣太过遥远而细微,如果不仔细倾听,是难以听到的。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会让人觉得这是夜晚本身为了打破自身的孤独而发出的叹息,若是如此,也许这是沙万与夜晚的叹息进行对话吧。 那天夜晚,沙万比以往的叫声更加尖锐,甚至即近嚎啕大哭。但我知道如果沙万登上屋顶,就一定不会遵从我的要求,我就没有出去。我就坐在桌子面前,祈祷沙万快点停下叫嚷,并且想着,到了明天,我就不会再剪它的翅膀,我会给它自由。于是我进入了被窝,像小孩子那样,为了听不见窗外的狂风急雨,用被子把头蒙住尽力入眠。如此一来,我虽然听不到沙万的怒号,但它站在屋顶上仰天长鸣的样子在我的心里却没有消逝。于是,在我的脑海里,沙万依然在哀嚎,这着实让我很苦恼。 我下定了决心,明天一早,我就在沙万的羽翼上涂上药水,让其快点生长。新生的羽翼一定会如它所愿,让它在高空中自由飞翔。如果我怀旧的话,我也可以在它的脚上戴上一只马口铁的戒指。我可以在马口铁上用小刀刻下这样的文字:“沙万,向着月光下的天空,展翅高飞吧”。 然而到了第二天,我没有看到沙万的身影:“沙万,快出来!” 我惊慌失措了,门廊下,屋顶上都没有它的影子。但是在白铁皮的房檐上有一根羽毛,那明显就是沙万的羽毛,那羽毛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我急忙跑到沼泽地去看看。 可是那里也没有沙万的踪迹。生长在岸边的草木,其茎端已经结出了穗状花序的草籽,那绒毛般的种子散落在我的肩头和帽子上。 “沙万,你在吗?你在的话,就赶紧出来吧,我拜托你快出来吧。” 植物的枯叶已沉入水底,我知道沙万绝对不会在那里。也许此刻,它正被它同伴的翅膀支撑着,在这适合它旅行的季节里,踏上远方的征程了吧。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2b1d9325aeaad1f347933f9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