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两篇 作者：吴仲尧 来源：《文学教育》 2012年第2期 读残荷 时令一过霜降，紧接着又是一场秋雨，天地间刹地平添了几分萧杀，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我倚窗而立，扑面而来的全是深秋的气息。远眺窗外秋色正浓的田野，不经意间望到了不远处的那个荷塘，早已不见了盛夏时荷叶田田、荷花夭夭的绰约风姿，只有枯梗残叶在瑟瑟的秋风中招展着，真是“荷尽已无擎雨盖，疏影横斜露苍凉”，渲染着江南深秋那独一无二的韵味和意境。 去看看残荷，或许能看到别样的一种风景。一个念头“嗖”地从我的脑海里闪过。 站在荷塘边，那“红白莲花开共塘，两般颜色一般香。恰如汉殿三千雨，半是浓汝半淡汝”的盛景荡然无存，满目是凋零、枯萎、疮痍的残荷。那几片曲卷着叶儿的枯荷，失去了夏日翡翠玉簪般的色泽和温婉曼妙的身躯，如风烛残年的落寞老妪，或匍匐在水中，或摇曳在风中，不再妩媚，也不再美丽，没有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壮观，更没有了“莲叶荷田田，鱼戏莲叶间”的灵动。那几支曲茎虬枝大都已经折戟沉沙的残梗，或零乱地横陈在清冷的水面，或坚毅地挺立在深秋的寒风中，仿佛是垂暮的老人，虽然血肉已尽，但筋骨犹存，透出一股韧性，在颓败的纹理中，一丝一缕都深藏着岁月的痕迹，一斑一驳都深印着生命的真义，顽强地展示着宁静超然的睿智，在繁华褪尽的萧索中，保持一份心灵的豁达与坦然，独守着“苒苒物华休”的凝重。 我忽然想起了有位作家说的话：“残荷虽然经历了朝气蓬勃，天真无邪的少女期；虽然拥有过风华正茂，出污泥而不染的青春年华；虽然展示过自己楚楚动人的绚丽与灿烂，也曾有过人见人喜，体形壮实，莲藕丰收的中年成熟与浑身是宝的风光……但是，光有这些好像并不完善，还必须经历迟暮的老年，还需要用一种人生谢幕的大深沉来垫底，才使得她们的生命更加圆满。”是呀，看荷，如若看人生，总会有起起伏伏。它向人们证明了一个亘古的生命哲学，世间的生物都有自己的春夏秋冬，从萌生、吐翠、成熟走向凋枯、衰败、死亡，其实只是一个轮回而已。“留得残荷听雨声”，那是对生命的尊重，是凝结了生命存在的所有的坚毅，是一生最瑰丽最神圣的华章。 面对芳华落尽，一池情殇的残荷，我蓦有所感。沉睡着的残荷，其实梦境不断，生命的渴望并没有逝去，它将埋藏在青泥中的憧憬、梦幻一并化作藕，这是生命的本原，期待着来年春风的再度唤起。因为，来年的春天，依然会洋溢着“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希望。来年的夏日，依然会袅娜出“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丽。 屯溪老街 去黄山，必经屯溪，屯溪是黄山的南大门。到了屯溪，必定要去看看老街，老街是镶嵌在屯溪的一颗璀璨的明珠，是一幅活动着的“清明上河图”。 屯溪老街位于新安江、横江、率水三江汇流之处，历史悠久，人文荟萃，景色秀丽，是一座古朴幽雅，散发着独具徽州风情的古镇。有诗赞道：“三江索绕小蓬壶，宋式崇楼风格殊。水洗长街街畔水，人称活动上河图。”相传三国时，吴国威武中郎将贺齐，为了征伐少数民族“山越”，曾屯兵溪上而得名。又因宋徽宗移都临安（今杭州）建立南宋朝庭后，曾请徽州商贾出资大兴土木改建临安城，徽商们出于桑梓之情，后又集资在屯溪修筑了一条模仿宋城建筑风格，店铺林立的街市。明清两代，街市逐渐拓展和崛起。到上世纪30年代中期，这里已成了店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人流川流不息的繁华之地。因而林语堂先生在《皖南行》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屯溪，皖南的商业中心，当地人誉为‘小上海’，……春色撩人的下午，信步河堤会诱你步入诗境。” 站在老街的入口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朴高大，飞檐翘角，构筑精致的石砌牌坊。两尊石狮蹲坐在两边，像是老街的守护神，威武庄严。牌坊横额上书“老街”两个烫金大字，字体飘逸秀美，与老街流淌着的徽派韵味相得益彰。老街虽经历数百年的风霜和岁月变迁，但漫步其中，依然能品味出一股浓郁的古风神韵，仿佛让人走进了时空隧道，回到了明清时代。整条老街由红褚色条石铺成，狭窄曲折，蜿蜒伸展，幽深莫测。那高大的马头粉墙，小青瓦覆盖的翘檐屋顶，临街而建朱漆涂抹的楼阁走廊，门窗和墙上隐现出淡淡的山水风光，或栩栩如生的戏剧人物的精致的木雕石刻；以及错落别致的茶楼酒肆，翰墨书香的匾额招牌，精巧玲珑的各式宫灯，古意盎然的旗招幌挑；还有“前店后坊”、“前店后库”、“前店后户”特殊的经营格局，无不透溢着老街古典朴拙的意趣，彰显了徽州文化的博大精深，凝聚着徽州民间能工巧匠的聪明智慧。盛夏午后的老街，显得恬静而安谧，没有大声的喧哗，没有市井的纷扰，使人宛若进入了久远的徽州，依稀看出称雄明清中国商界三百余年的徽商曾经的繁荣。屯溪老街，无疑是一段历史的缩影，一个时代的骄傲。 徜徉在充满生命与灵性的老街，出入于装饰考究的茶楼、酒肆、墨庄、店铺……我目不暇接地浏览着老街的风土人情。这里的“歙砚”是最引人注目的，南唐时期就受到皇室宠遇，后主李煜更将“歙砚”视为“天下之冠”，由此声名鹊起，身价倍增。欣赏着纹理缜密，质地如脂，雕刻精湛的“歙砚”，确实令我驻足不前，爱不释手。可惜囊中羞涩，精品是买不起的，只好挑了一台便宜的，权作纪念。到了屯溪，不品尝一下徽州的茗茶和老街的小吃，恐怕会遗憾一辈子的。徽州的名茶很多，最有名的有祁红、屯溪绿茶、黄山毛峰……这些既是古代帝王钦点的贡品，也是当今馈赠亲友的佳茗。在一家名曰“德阳楼”的古色古香的茶馆里，我和同伴们点了一壶“屯溪绿茶”。一位身着印花旗袍，清丽俏美，笑容可掬的姑娘，一边熟练地摆弄着精巧雅致的茶具，一边娓娓向我们道来：“屯溪绿茶口感鲜爽醇和，耐冲耐泡，茶味独特……”从姑娘地道的徽州口语和慢条斯理的叙述中，我分明看到了那位黄山来的姑娘的倩影。哦，我未及饮用仿佛已感到了茶的滋味，似乎还有点微微的醉意。呷一口，顿觉齿颊生香，清醇怡人，神清气爽，暑气烟消云散了。老街的特色小吃，有徽墨酥、黄山酥饼、老街木锤酥……这些小吃虽称不上是什么珍品异糕，却因各具风味，老少皆宜而经久不衰。特别作为颇具“徽墨之乡”特色的——徽墨酥，外形酷似徽墨，酥体乌黑油亮，芳香四溢，无疑成了小吃中的上品。品尝时口感油酥柔韧，不待咀嚼先自融化生津，满嘴留香，清幽雅淡，甜而不腻，大有“添一分就腻味，减一分则乏味”之美感。我买了几斤，送给父母亲和岳父母，吃后都啧啧称好。 是啊！老街简直就是一幅古风古韵的风俗画，一首隽永抒情的散文诗，一部绵长厚重的历史书，蕴含着一种古典美、沧桑美，使我领略到了古代中国街市的遗风余韵，难怪历代名人骚客至此无不留下佳辞丽句。如苏舜钦的题咏：“新安道中物色佳，山昏云淡晚雨斜。眼看好景懒下马，心随流水先还家。”又如郁达夫的感慨：“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而我虽只在匆匆行程中走马观花，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对屯溪老街的眷恋和不舍。当我站在新安江畔回眸挥别老街的瞬间，突然觉得耳边回荡起悠扬舒缓的黄梅调旋律：“屯溪美，屯溪美，一半街巷，一半水……” 吴仲尧，浙江上虞城南中学教师。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33ab08fdb72acfc789eb172ded630b1c58ee9b3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