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散文) 在小城里孤军奋斗,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年节似乎还未提上日程,只是上下班沿途中兴路商贸城、新世纪看到商家夺人眼球的促销横幅,涌动着置办年货的购物大军,才一次次搅热了我内心的寡淡和疏离,激发起过年的丝丝缕缕的紧迫和兴奋感来。 记得小时候最期盼的就是过年。过年不仅有肉吃、有新衣穿,还有压岁钱。而对于我来说,最刺激、难忘的还是那年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情景,那杀猪过年的浓烈味道,令我魂牵梦绕。 儿时家里穷,娘便买来了六七头小猪仔,在后院垒起猪圈养起了猪。开荒种地、用自家产的粮食,街坊邻居这家半袋糠,那家一袋麸子的接济;夏日打猪草,冬天捡菜叶,猪崽们勉勉强强得以温饱,一头猪要养一年才能出栏。而杀猪就成了过年的重头戏,不仅因为一年的忙碌将见收成,更要紧的是忙碌、热闹而多趣的杀猪场景令人渴盼。因为饲料都是粮食,没有任何添加剂,生长期长,所以猪肉口感好,吃起来格外香,属于纯绿色无公害产品。爹定的肉价总比市场价便宜几角钱,吸引了全村乃至三乡五里的村民跑到家里来买肉。约摸腊月二十四五的样子,爹就会坐在灯下,弓着背,拿着长长的杀猪刀子磨呀磨的,我就知道爹要大开杀戒了。果然,第二天,娘早早地点火加柴,只烧着灶火噼里啪啦地响,不消一会儿功夫就烧热了一大锅水,热气腾腾冒着滚滚的白烟,走在边上不知道是柴火冒的烟还是水蒸气 1 的热浪,模糊着眼睛看不清道儿。只见周遭围满了乌压压一片人,前来买肉的、看热闹的、哄孩子的;手里拎着篮子的、手上拿着塑料袋子的村民们,讨论着、叫嚷着,孩子们打闹着,场面蔚为壮观,丝毫不亚于赶年集的场景。 爹掌刀,请来了二叔、三叔帮忙。逮猪是最有趣、最惊心动魄的。肥猪们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在局促的猪圈内喘着粗气、扑扇着大耳朵,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逃窜,拼命地挣脱大人们的魔掌。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前后呼应,煞是紧张。强壮的二叔拿着锋利无比的长铁钩子,瞅准一头情绪相对稳定的大憨猪,猛地用力反扣下巴,深深的扎进柔软的脂肪里,使劲往外拖,随即传出大憨猪凄厉的惨叫声,因为巨疼难忍只好亦步亦趋地随着二叔的拉拽来到锅台边——也是大憨猪的断头台旁。此时,接猪血的大白盆已经准备就绪。因为猪血是留作自家食用的,所以有一定讲究:首先在盆里放少许凉水、盐、白面,屠刀抽出后让血稍流一会儿再接。这样接下的猪血干净、凝固得也快,开水煮后血块中呈蜂窝状,有咬劲,好吃。盆子上横放着的刀子冷光闪闪。只听得爹大声喝道:“下手,找个用得上力的地方!”于是,二叔他们有的抓猪耳朵,有的薅猪尾巴,有的拽猪腿,待爹一声令下“一、二、三”的当口,大家一齐用力,两百多斤的猪就被妥妥地平放到锅台上,只把肥头大耳的猪脑袋耷拉在锅台边下。身受创伤的大憨猪经过这一番折腾累得够呛,呻吟着、喘息着。二叔他们也不敢放松,使劲摁着,生怕它一骨碌爬起来跑掉了。爹嘴衔着刀把儿,在猪下巴脖子处、摸来摸去揣摩下刀的位置,随后左手紧紧扳住猪下 2 巴靠在自己的大腿处,右手拿下刀,大声说:“抓牢了!”冲着刚才侦查好的位置,一刀子捅了进去,只见一股红红的热流顺着刀柄连同爹抓柄的手汩汩地喷涌而出,一直流到了大白盆里,冒着热气,鲜红鲜红的。这时,我终于见识了什么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娘颇为神秘的把准备好的草纸,到猪的刀口处蘸上猪血放到猪圈上,表示下一年养猪红火。随后吹气,褪毛,开膛,切块,一边说笑一边操作,干到兴奋处,随手把猪尾巴、猪尿泡割下来,丢给围观的孩子们,让他们烧了吃、充了气当球踢。孩子们口中念着“小孩小孩你别打,回头给你个猪尾巴”,打着闹着、争着抢着跑开了。 起初心生恻隐,不忍心看着猪儿们上刑场,却被这惊险刺激,热闹红火,争相抢购的场景冲淡,慢慢地融合到浓浓稠稠的年节氛围中去了。爹一边数钱,一边与娘商量,平日里兄弟姐妹、街坊邻里,送过粮食、给过帮助的,还有村东的孤寡老人们,都一一送给人家几斤猪肉,过年嘛都尝尝鲜。于是那光鲜亮丽、炫目新鲜的猪肉便成了联络情感、促进团结的纽带,相互感恩着,祝福着,使过年显得特别兴奋、格外鼓舞且有意义。 现在,村民生活越来越好,养猪的人家少了,杀年猪过年的习俗也渐行渐远,然而我却无比怀念杀猪过年的味道。 3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360a5a46f68a6529647d27284b73f242326c316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