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砌成此恨无重数 文/赵方涛 明朝有所谓“三大才子”，不好意思，没有大家熟知的唐伯虎。唐伯虎的头衔是“江南第一风流才子”，而且还是自封的，没有经过权威认证。其实，他只是区域性知名人物，而这三位却是全国性知名人士。他们分别是杨慎、解缙与徐渭。其中，杨慎又是“三大才子”之首。《三国演义》卷首那阙著名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话说某年被流放云南的杨慎正在读一部唐诗集。忽然，他从诗人陈子昂的小传里发现一首动人魂魄的小诗。它已经在小传里默默地沉睡了八百年。八百年来，它一直没能引起别人的注意，直到遇见杨慎。当时，这首小诗还没有名字。后人为它取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登幽州台歌》。今天，我们就来领略一下它那动人魂魄的风采。其诗曰：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唐初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即公元696年，北方契丹犯边。三十五岁的陈子昂以参谋身份跟随主将武攸宜迎击敌军。武攸宜 1 是武则天的侄子，为人刚愎自用，以致前锋吃了败仗。陈子昂屡次向他提出建议，武攸宜非但不虚心接纳，反而将他贬为军曹。这首《登幽州台歌》就是诗人怀着愤懑的心情，在凭吊战国燕昭王为招贤纳士修筑的黄金台时写下的。“黄金台”因其坐落在幽州（大致今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一带），故而又被称之为“幽州台”。战国时的燕国，因为内乱，招致了齐国的侵略，濒临亡国。刚即位的燕昭王励精图治，修筑黄金台招纳天下贤士。虽然美其名曰“黄金台”，其实就是用黄土筑成的土台子，就像古诗中的“水晶帘”并非真用水晶制作而成。据《史记•燕召公世家》记载“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趋燕。”最终，燕昭王在贤士的辅佐下，打败齐国，收复了失地。 这“前不见古人”中的“古人”，自然是指修筑黄金台招贤纳士的燕昭王。而“后不见来者”中的“来者”，则是指女皇武则天。陈子昂颇具政治见识与政治才能。他直言敢谏，对武后朝弊政，经常提出批评意见，可是非但不为武则天所采纳，反而一度曾因株连而下狱。如今，他跟随出征，同样不受重用。正因为武则天不能像燕昭王那样招贤纳士、重用人才，所以他才在感慨“后不见来者”之余，又慨叹“前不见古人”。所以，慨叹“后不见来者”是主，而慨叹“前不见古人”则是宾。 《庄子·知北游》中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苏轼《前赤壁赋》中也说“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如今，诗人登上幽州台，仰观苍穹之无限，俯察大地之 2 无垠，顿生天地悠悠、人生短暂之感。想到此处，诗人不禁悲从中来，以至于“独怆然而涕下”！诗人著一“独”字，其悲又更加一重。司马迁在《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说“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默诵“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两句诗，我们不禁要感叹：“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纵观全诗，诗人将四重悲愁叠加在一起：“前不见古人”，一可悲也；“后不见来者”，二可悲也；“念天地之悠悠”，三可悲也；“独怆然而涕下”，四可悲也。恰如秦观《踏莎行》中所说“砌成此恨无重数”。能堆砌感情，而不是一味堆砌辞藻，正是唐人的高明之处。 另外，屈原《远游》有句云：“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登幽州台歌》与之非常类似。或许陈子昂正是受了屈原的启发也未可知。 3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47f6da490e22590102020740be1e650e53eacfd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