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气、激情与诚意 【 教育信息报 2009年8月22日 浏览:21 字体:大 中 小】 开栏的话:常听得一些教师感叹:“这年头,教育谁都能说几句。”权且不论是感叹教育评说权的外移,还是感叹某些论调对学校的不公,总之,人人都能说几句的时代确乎到来了。作为一名“写字儿的”,在教育界“我到、我见、我听、我想”之余,未尝不想说几句。当然,决不会把读者当作乱浇块垒的容器,亦敢于不避“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故以“站着说”三字为栏目名,取其义正理足、俯仰无愧之意。键盘之上,错谬难免,还望读者诸君不吝指正。 现在一年到头有很多教育论坛,小在一校之内,大到省际甚至国际(有一二外宾出席)。我侪教坛中人,乘此时扬扬登场,各陈其说:愤世嫉俗者有之,柔情四溢者有之,条分缕析者有之,寻章摘句者有之,擅用新语者有之……贤者诸公现身说法,“以其昭昭,使人昭昭”,正应了我们现在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教育需要激情。”然而,个别“大贤”走下台来说话,与台上所言大异其趣,让人听了张口结舌。玩其话中“清意”,实则老于世故,却美其名曰“在理想与现实中寻找平衡点”。 朱师(我省一草根名师)曾与我聊起两次与“大贤”的邂逅。第一位名闻遐迩,升任某官。朱师幸而见之,斗胆问其上课频率。不想此公久不任教,遂引叶公圣陶语录对曰:“教是为了不教嘛!”朱师听了直吐舌头——竟将教坛名言借用得如此浑然天成,专业水准与行政职务之间的尊卑因果,被他轻轻点破。第二位的专业水准也已达“不教”之境,主编京师某教育杂志,南下“采访”朱师,开口就要版面费,不给就不“采访”。朱师下巴颏半天没合上。这两位原非等闲之辈,在他们等身的著作中,充满了激情的话语,拥趸遍及全国各地,朱师亦是其中之一。“从此,”朱师说,“我心目中两座大厦轰然倒地。” 也许有些“大厦”本来就不存在,有些“教育激情”是用笔墨和口沫筑起的海市蜃楼。喜欢拿“理想与现实”说事的人,总是不自觉地将平衡点移向现实一侧;把“人不能拔着头发离开地球”当作口头禅的人,永远不会有“高度”。如果全人类都没有理想,没有科幻,没有形而上,就不会有卫星、空间站、登月计划,也不会有电脑让我可以敲出这些文字。 新课改之后,教坛平添了许多新名词,有一个“中老年教师”的叫法,初听之下,崇敬备至——现今的名儒硕彦,无一不是中老年。细察日久,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对教师中弱势群体的极委婉的称呼——资质竟与能力成反比,虽极委婉,会其真意,谁愿“荣居”此列?不由让我想起章回演义中的老弱残兵:主力都去迎敌了,留下他们守城。就算守城,也守得让人心悬。一旦敌兵骤至,定无招架之力。学校领导常叹苦经:“他们”不能独当一面,组织培训也收效甚微。其实如以兵法论,疲敝之军缺的不是技术,而是士气。士气一落,兵败如山倒;士气可用,则教育可兴。众目所睹,经验的缺乏并未阻碍新一代教师成为当今基础教育的主力军,他们的青春朝气足以弥补专业上暂时的弱点。由是观之,“中老年”不一定是描述一个人的年龄,而不妨用来指称其精神和态度。那些肚子上长着“游泳圈”,脑子里也长着“游泳圈”的人,哪怕他年纪再轻,名曰“中老年”可也。有一位名校校长曾对我一发宏论:如果发明一种药,让人人吃了不生病,那还要发明药干什么?换言之:教育改革就算改到极至,无非让人个个成为完人,到那时还要教育干什么?我听后当场哑然。或许教育改革真是一种超现实想法,但更有可能的是:此公是一位暮气沉沉的“中老年校长”。 “现在教育的大环境不好。”“考虑问题不能太理想化。”“这样做是不现实的”。……这样的“中老年言论”一旦说出口,就像发生核泄露事故一样,放射性物质四处飘散,不仅影响周围的人,连自己也被说服了,实际上成了掩饰自身无能的托辞。为此我们才要疾声呼唤“阳光教师”、“阳光校长”。为的就是冲破这层阴影的遮蔽,让教育见到阳光。哪怕是天边一点鱼肚白,总比暮色苍茫美丽得多。 新昌澄潭中学校长李辛甫有一句箴言:“做没有把握的事。”他用短短10年时间,将一所农村弱校变成省内名校。李校长是学物理出身的,做事不会没有科学的盘算。其实,也许人家李校长心知肚明:只有做没把握的“事”,才能有把握地做“事业”。做有把握的事,无须花太多心思,如果大家都只做有把握的事,社会何言进步?你没把握,别人同样没把握;你敢做,别人未必敢做;你去做了,就有先人一着的可能性。“做没有把握的事”说到底就是尝试,“教育的激情”说到底就是“尝试的精神”。 退而言之,作为人性的一部分,怯于风险,害怕尝试,没有激情,都是可以理解的,但说话做事至少应该还有一点诚意。诚意的本质就是没有二心,一心一意。1863年(文久三年)在日本兴起的“新选组”是一群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小人物,打起“诚”字大旗誓死保卫幕府,最后难逃被新政府军歼灭。但“新选组”在日本一直人气很高,其事迹也被认为是可歌可泣的,无数次改编成电影、漫画、动画片、电视剧。支撑着“新选组”成员走到尽头、接受岛国人民爱戴至今的原因,也许不至于是激情(那是属于维新志士的),而是完成一项使命的诚意,但绝对不是人见人厌的暮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幸好听到许多教师喜欢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教育事业并没有像维持一个注定走向末路的封建制度那般困难重重,但我们“做教育的”如果没有了激情,甚至连“新选组”义士的那点诚意都没有,整天发暮气之言、怨怼之声;或者在公众场合玩假激情,酒桌上露真暮气,那真要羞煞痛煞。在鲁迅所说的“绝望、希望、虚妄”三者之间,教育究竟要选择何者,这不是再明白不过的事吗?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67cdd743a26925c52cc5bfb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