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李白《春夜桃李园宴从弟序》对王羲之的师承 作者:孙绍振 来源:《语文建设·上旬》2018年第08期 士人雅聚为诗成集,以“序”述其事,留下佳话,在中国文学史上,源远流长。其序比诗作更经得起时间淘洗,流传后世。这一模式为众多作者追随,成一文体曰“序”。晋代富豪石崇有《金谷诗序》,极写“娱目欢心”之情。文格不尽高雅,但其聚饮、赏景、吟诗、为序,抒欢乐盛会,感生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欢乐与悲惧的矛盾,成为此类诗序的母题。王羲之《兰亭集序》与之相比,骨气奇高,然亦继承其母题。先写雅集“游目骋怀”“极视听之娱”,感官最大限度地享受大自然的恩惠。次写“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生命苦短;且“后之視今,亦犹今之视昔”,不管古人、今人还是后人,凡是人,都逃不脱死亡;于是发出了“岂不痛哉”的慨叹。王羲之在抒情时是很节制的,如“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在可以抒情的地方,多用叙述语气——“感慨系之”“以之兴怀”,没有渲染,没有形容。到了“临文嗟悼”,唯一的感叹句只用了两个字“悲夫”即戛然而止。这本是意脉的关键,如果用对仗句来渲染也不为过,但是用了散句“不能喻之于怀”。 李白《春夜桃李园宴从弟序》与石崇、王羲之之作属于同一母题,大体写生之欢乐与死之不可避免,但是,李白的情绪显然与二者迥异。李白不是先写欢乐至极的盛会,然后写不得不面对生命终极;而是相反,开门见山,一上来就很悲凉:“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宇宙空间无限,生命不过是旅途中的一站;光阴百代相传,时间永恒,一生不过是过客,一过即永逝。这有点像化用《庄子·知北游》的“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李白接着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人生欢乐有限,且带着梦幻性质。在这一点上,李白与石崇、王羲之似乎是相同的,但石崇、王羲之是以欢乐的宴聚为前提,导出生命苦短的无奈。李白则不同,他把前贤的结语(人生比起天地、时间来说是暂短的)作为前提,但从这个前提引出的不是人生苦短,而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人生太短,所以才更应该珍惜,抓紧时间享受欢乐——“古人秉烛夜游”。这里用了无名氏《古诗十九首》中的典故:“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这是经典,强化了不可置疑的逻辑:“良有以也”,是推理得出的结论。生命因暂短而更加美好,更应及时行乐,根本来不及悲凉。在文章中,美好纷至沓来,激情是层层叠加的,这一点与王羲之对情感的节制有很大不同。如果说王羲之是温情的雍容,李白则是激情的逐步递升。 首先,大自然是特别美好的。“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春天以其雨雾笼罩的美景在召唤,大地展示着华美的线条和色彩供人欣赏,美好的景观可游目骋怀,极视听之乐。句首的“况”字不可忽略。其意为“何况”,即本来就该欢乐,何况春天又这么美好,是享受上更加一层的意思。整个基调为:正是因为生命暂短,才无比宝贵,更有加倍欢乐的理由,与石崇和王羲之的情绪正好相反。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6a0804ac1611cc7931b765ce05087632311274a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