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与现代文明的交碰再思考 -------浅评韩东《知青变形记》 韩东的新作知青变形记不能够一言以蔽之，它所折射出的丰富性与深邃性让人叹服。正如朱燕玲（《花城》副主编）评价此书时说“这是一个知青跨越生死的非凡故事，饱含了民族的伤痛和人生的苍凉，最荒诞也最真实，令人震撼。” 小说以知青为视角，以荒谬的政治变迁为背景描写了南京城的下放知青罗晓飞因为奸污生产队母牛，破坏春耕生产的莫须有罪名面临被枪毙的命运，恰在此时，生产队上的范为好失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范为国，在村中宗族势力的决策下，罗晓飞充当了范为国，而范为国的尸体成了自绝于人民，投河自尽的反革命分子罗晓飞。罗晓飞几经挣扎最终完成从身份精神向范为国的转变。由知青完全蜕变成了农民。罗晓飞的这种变形不是简单的改头换面，也非自然环境从城市到乡村的简单位移。这种城乡的叙事跨度必然会导致城市现代文明与乡村的碰撞。在作品中韩东一再质疑现代文明，然而作为传统文化的乡村也并没有成为漂泊灵魂的栖息地，它也参与压制了人做为个体生命的存在。可以说传统和现代是始终纠缠的，城市和乡村从来也不是割裂的，这其中有着民间文化对主流文化的依附，作为乡村的社会结构不是一体化的，是有着社会话语作用的，城市又是依附农村的。也就是说没有纯然的个体，那么在传统与现代的纠缠与碰撞中个人如何寻找自己的位置呢？ 主人公罗晓飞的蜕变很有深意：罗晓飞接受变为他者，让自己“消失”，是从贯常的历史中跳出来，而成为范为国并接受他的一切社会关系又是跳出后的重生，重新进入历史，进入日常生活，这种他者的眼光具有了一种自我发现和自我审视的效果，这是作家韩东的深刻与睿智之处，对于知青罗晓飞的变形，也许正是作家对于传统与现代中个体人的出路的一种思考。 罗晓飞在实现蜕变的重要一环就是传统乡土文化----宗族在这里所发生的作用。在中国文化中，宗与族是相依赖而存在的，同宗者，必是同一血缘，公祭同一祖庙；同族者必有共同所亲之祖，所敬之宗，于是，宗族的连用就十分普遍。知青罗晓飞下放的就是成集公社的大范一队，这个大队都是同姓一家，可以称为宗族。而这个家族的权威就是福爷爷。小说对福爷爷的着墨不多。但却处处体现着他的权威。我们刚到村上就被队长礼贵安排到村中唯一的瓦屋中居住，这瓦屋的钥匙就是从福爷爷那拿来的，可见福爷爷掌管着村中的大小适宜。我与福爷爷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大许布置瓦屋时，瓦屋是村落文化的真谛。在这里听福爷爷追忆说“以前这北墙上挂的中堂是一头斑斓猛虎下山，两边的对子是“守祖宗清白二字，教子孙耕读两行”横批是“祭如在”这幅对联看似简单却博大精深。意思是让范氏子孙以土地为生活根本辅之以读书习字，守法守序，清白一生。这是先祖的遗志，也正是由于恪守这种观念，当村中为好杀人触犯法律，将要影响范氏的清白，同时做为主要的劳动力影响春耕生产情况下，代表宗族权威，范大队“所有贫下中农的长辈”的福爷爷决策：让戴罪之身的罗晓飞替换已死去的卫国来维持范氏一队的正常生产生活秩序。 这其中就包含着一个重要的思考维度。为好杀人触犯法律，然而传统宗族却瞒天过海，偷梁换柱。这是乡村传统宗族文化与代表现代文明的法治的交碰，在费孝通的《乡土中国》中说到“乡土社会是礼俗的社会，礼不同于法，区别就在于维持规范的力量不同，法是靠国家权力推行而礼则依靠传统来规范，传统又是乡土社会一代一代积累下的经验，而对于国家权力统治薄弱的乡村二者势必会达成一种“和解”，在全大队社员批判畏罪自杀的反革命分子罗晓飞的会上代表传统宗族的福爷爷为了整个族人的利益挨了一枪托。也就是说宗法虽然代表权威，但是也要在现代法治面前做出牺牲。然而并无大碍，传统势力依然坚挺，而代表现代文明法治的却是王组长这样一类以治安保卫为名义处处鱼肉乡民的人，他们无意之间的把林副主席比作兔子，近乎荒谬的栽赃诬陷不禁让我们质疑现代文明的法治由这样一群人来执行，如何使人依附？ 宗族势力与法治抗争在福爷爷的“牺牲”下达到了“和解”。然而这种和解的受害者却是游走于传统乡村与城市文明无所依托的知青罗晓飞，他作为一个生命个体的权利被抹杀。他想拒绝范为国的身份，然而“奸牛犯”的荒谬罪行阻断了他回城的梦想。在宗族的操控下，他接受了范为国的一切身份，妻子，儿女，和社会关系。然而身为知识青年的罗晓飞还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蠢蠢欲动，那么城市给予罗晓飞的又是什么呢？城市的生活经验告诉他那里是进步的，舒适的。于是有了罗晓飞和继芳被闺女拉着进城生产。 城里的一切让身为贫下中农的礼九和继芳觉得新鲜。而对于我来说从城市到乡村的下放，再由乡村进入城市使城乡进入了比较视野，但此时的我却茫然了。在城里生孩子要走后门，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还要领导批准，这就显得异常的滑稽，医院给了我们一系列的条件免吃免住，免费生育还送红包，但条件是剖腹产，我同意了，是因为我对城市现代文明的信任，然而继芳和我的孩子却成了现代文明的试验品。韩东用极具平实的笔触描写了生育的全程，但讽刺的味道却浓烈而有力。一句“虽然读过高小，有一点文化，但真的没有女贫下中农的觉悟高，简直不能比”更是发人深思，所谓的觉悟高，竟是愿意做现代文明的牺牲品，难道传统的乡村是现代文明的鱼肉，任其刀俎？可见，韩东在这里再次质疑了现代文明。 四人帮粉碎后知青大量回城，邵娜的好意也使回城和身份的复原在罗晓飞的心里激起波澜，然而此时城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已陌生，就连最后一丝希望父亲也逝去了，而承认罗晓飞又会使为好入狱，虽然农村宗法代表的福爷爷已死，但礼贵接替了其位置，宗族势力虽然参与了罗晓飞的变形，但同时也给予了他滋润的生活，罗晓飞现在具有选择的权利，但此时南京城里已没有他的位置，城市也在他的心中漠然。他选择了老庄子，选择了农民身份。这是一种生存智慧。在小说的结尾罗晓飞祭奠了自己的坟墓“罗晓飞，你就安息吧、、、”说完这些话后那些坟已然不同了，前后左右无数的坟已连成一片，线条极其柔和，甚至于美丽。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作者对诗意乡村的回归，是生活惬意的乡村乌托邦式的理想。但是我认为不能简单的这样将韩东归为大众知青作家对农村诗意的回归。看似罗晓飞的灵魂有了依附，但实则他却成了另外一个人，以别人的身份回归，这种依附建立在自我的泯灭与消失中，只有通过变形才能皈依乡村，也就是说对乡村的再次认同是需要死掉一次的，这就是作家韩东的深刻。 知青罗晓飞的变形完成了，他是传统宗族势力与现代法治的抗争结果，也是城市乡村的社会结构使然。在他的命运中似乎总有一个无形的手在控制着他，抽空他的魂灵，终至浮萍一叶。在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传统文化依然存在而现代文明却又浮华躁乱，生长在这种夹缝中的我们该如何自处？《知青变形记》看似一个荒诞的故事，然而你是否想过也许有一天变形记的故事也会在我们身上上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或长或短，或贫或福，都是一样的”是安身立命还是冲破藩篱寻找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或许现在我们应该好好思考一下。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6a35bd372b160b4e767fcfe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