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王昌龄宫怨诗的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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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王昌龄宫怨诗的异同

1 李、王两人宫怨诗的相似之处 2 李、王两人宫怨之作的差异

李、王两人的宫怨之作又存在很大差异。

首先,王昌龄官怨诗的艺术风格是含蓄的,情感意味悠远深长;李白诗则倾向于直抒胸臆。明人敖英在《唐诗绝句类选》中日:“胡元端谓李写景入神,王言情造极。予谓官怨之作,主于抒情,要在情景融合。二人各兼其妙,第太白意尽语中,王意含蓄而。”其评价可谓切中要害。观李白之作,有怨就求一吐为快。在《中山孺子妾歌》中,谈及孺子妾虽有李夫人之美色却无其宠,戚姬有宠却被“髡发入舂市”。最后发出:“万古共悲辛”的感叹!《长信怨》中李白笔下的宫女似在向天地倾诉:“谁怜团扇妾,独坐怨秋风”。面对宠极爱歇的陈阿娇,诗人想到自己是怀着做帝王师的理想来到京城,却被玄宗当作御用文人留在皇宫。于是在《妾薄命》中愤然写下:“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可见,李白心中有不平就要痛快的宣泄。当然,李白也有比较含蓄的,如《玉阶怨》。诗人给我们描绘出一个冷落寂寥的环境,勾勒出一个忧心忡忡、被压迫的孤独的形象。让读者感觉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沈德潜评此诗曰:“妙在不明说怨。”但从总体上其风格是:有话直说,意在言内的。

而王昌龄则不同,八首宫怨诗都写得“隐而深”。其《春官曲》:“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清代沈德潜在《说诗啐语》中评曰:“王龙标绝句,深情幽怨,意旨微茫。‘昨夜风开露井桃’一章,只说他人之承宠,而己之失宠,悠然可思,此求响于弦指外也。”《西官春怨》:“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清人李镁《诗法易简录》说:“夜静不寐,但望昭阳树色,不言怨而怨自深。此诗品格最高,神韵绝也。”近人俞陛云《诗镜浅说续编》日:“静夜花香,明月东升,正待卷上珠帘,鼓云和一曲,乃于月影中凝望昭阳,远在朦胧树色间。昭阳为宸游所在,仅于烟霭中遥瞻宫殿,则身之隔绝可知,冷抱云和,更谁顾曲耶!”陆时雍《唐诗镜》卷十二评其《西官秋怨》曰:“‘却恨含情掩团扇’一语三折。夫情之不能自已也,却自恨其含情,而掩秋扇。掩之者,不忍见也。而终不能已于情,所以悬明月以相待,而又自笑其空为此举也。诗人下字之妙,此一‘悬’字,谁为‘悬’之?此须人自领会。”其诗真如陆时雍《诗镜总论》所说:“王龙标七言绝句,自是唐人《骚》语,深隋苦恨,襞重重,使人测之无端,玩之无尽。”

其次,李白宫怨诗多采用代言体,而王昌龄则通过塑造幽囚宫女的形象,让读者自己去体会要表达的感情。前者注重声音方面,后者则侧重画面效果。看李白《妾薄命》,诗歌代阿娇思考命运。承宠时“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竹玉”,失宠时却如“水覆难再收”。最后得出结论:以美色侍奉他人是不能长久的!表面上是阿娇在抒情,其实阿娇的背后有


个李白的.声音:彼以艳丽之姿事变幻莫测之君,我以艳丽之文词事君王。同样不能获得长久的稳定!在《怨歌行》中,诗人的形象则由隐到显。诗从班婕好“十五入汉宫”写起,直到赵飞燕入宫夺宠。她深深的感到:“一朝不得意,世事徒为空。”古人爱以酒消愁,所以她用“��换美酒”。这一行为显然不是班女所作,而是诗人豪放不羁的性格在诗中的无意流露。李白选择这些宫廷女子作代言对象,因为她们是皇帝的妻妾。通过她们李白可以与左右人命运的君王权威进行直接的心灵对话。以后宫的骄妒争宠行为影射诗人体验到的朝廷上的骄妒争宠行为,从而为自己受压抑的生存处境和受挫折的政治生涯,进行一番隐喻性的解释和宣泄。有时也超越这个范围,如《中山孺子妾歌》,诗人借中山孺子妾、李夫人、戚夫人三者命运的悬殊不定,来透视“万古共悲辛”的历史荒谬感,以及人生命运的莫测性。

与李白侧重突出诗人的自我形象不同,王昌龄官怨诗中,一个个幽囚的宫女形象被放在了主体的位置。她们的物质生活是丰裕甚至是奢华的。王昌龄把“珠帘玉枕”、“熏笼银灯”、“金殿珠翠”、“锦袍罗帐”、“云和团扇”等意象写入诗中,这些浓艳华美的宫中景物正与孤独悲怨的宫女心境形成巨大反差。分观八首诗,其中有恩尽失宠者,有寂寞孤独者,有痴情望幸者,有艳羡嫉妒者,也有怨怼悲愤者。总观八首诗,则记录了一宫女的心路历程。她于深秋之夜,“珠帘不卷”,“卧听南官清漏长”(《长信秋词》其一)因见“霜深”想起“御衣寒”,所以“银灯青锁裁缝歇,还向金城明主看”(同上,其二)不觉入睡,又夜梦君王,醒来只得独自品尝“红罗帐里不胜情”(其五)的人生苦酒。第二天又得奉帚洒扫宫殿。可谓苦哉!细观这些王昌龄精心刻画的宫女形象背后,实有诗人自己的影子。他与宫女之间存在共鸣:一是功名心切却遭贬谪,一个是痴情望幸却终遭遗弃。只不过他不象李白那样把他凸显出来。这跟王昌龄本人的诗歌主张有关。他在《诗格》中说过:作诗“皆须身在意中,若诗中无身,即诗从何来?若不书身心,何以为诗?是故诗者,书身心之行李,序当时之愤气。气来不适,心事或不达,或以刺上,或以化下,或以申心,或以序事,皆以中心不决,众不我知。”显然,王昌龄宫怨诗正是其诗歌理论的创作实践。既书身心,又使“身在意中”。

两人表现手法的不同跟他们各自的性格有关。李白比较感性,王昌龄则相对理性。这表现在李白面对人生的大起大落时,感膊亦随之波动很大。被玄宗入召时,李白以为一展平生鸿鹄之志的时机到了,自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可是玄宗此时已非往昔,只是将他作为点缀升平的御用文人而已。而且李白本人也没有作为帝王师的政治才能。被“赐金还山”后,他声称要高飞远行:“余亦去金马,藤萝同所攀。相思在何处?桂树青云

端。”(《赠参寥子》)。但这跟他“功成不居”的理想相差甚远。所以当永王磷请他出山时,他自比诸葛亮。准备学习东晋谢安。他说;“但用东晋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永王东巡歌》其二)。纯真的李白并没有意识到此时已非三国之时,他正陷入宫廷内部的勾心斗角之中。可以说李白的纯真,使他能独立于政治之外。有这种不羁的性格,李白就会写出发情直爽的诗歌。但王昌龄则不同,虽然他也是个慕侠尚气、纵酒长歌的性情中人。曾说过;“儒有轻王侯,脱略当世


务。”(《郑县宿陶大公馆赠冯六元二》)。也曾因为不护细行被一贬再贬。但因为出身孤寒和受道教玄虚思想的影响,他身上有一种一般豪侠之人缺乏的深沉,观察问题较为敏锐,带有透视历史的厚重感。他做诗不是全凭情气,也讲究立意构思,所以其诗有“绪密思清”(《新唐书文艺传》)的特点,宜于短章而不宜长篇。为补充反映复杂内容时短章的局限,他创作出了以相关联的多首七绝咏官怨的连章组诗,如《长信秋词》五首。

总之,两人的宫怨之作有同有异,不能厚此薄彼,同是唐诗百花园中的奇葩。既具有深刻的思想内容,又有较高的艺术成就;既对宫女之幽闭充满同情,同时又寄托了自己的抑郁孤愤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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