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红楼梦》中有关“笑”的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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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红楼梦》中有关“笑”的描写

我国古代小说的历史发展有一个悠久的过程,明清两代是一个光辉灿烂的时期。而在这个时期几部著名的长篇小说中,正如许多评论家所说的那样,《红楼梦》确乎是小说艺术展上一个突出的高峰。《红楼梦》的艺术成就是多方面的,细节描写便是一个重要的方面。在《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儒林外史》等小说,都不缺乏生动的令人难忘的细节描写,但是比较起来,还是应当实事求是的说,这几部小说的细节描写,都比不上《红楼梦》那样的多而且好。曹雪芹真是细节描写的艺术大师。

对于文学作品,尤其是对于叙事性的文学作品来说,细节描写是反映生活情景、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在优秀的文学作品中,成功的细节描写能够加强作品的真实性、形象性和生动性,进而形成强烈的艺术感染力量,使读者不由自主的被引进作品所描绘的艺术境界中去。曹雪芹的《红楼梦》在这方面就有许多生动的例子。

小说第四十回写刘老老在宴会上曾经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有这样一段描写:

那刘老老入了坐,拿起箸来,沉甸甸的不伏手,原是凤姐和鸳鸯商议定了,单拿了一双老年四楞象牙镶金的筷子给刘老老。刘老老见了,说道:“这个叉巴子,比我们那里的铁锹还沉,那里拿得动他?”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凤姐偏拣了一碗鸽子蛋,放在刘老老桌上。 贾母这边说声:“请!”刘老老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自己却鼓着腮帮子不语。众人先还发怔,后来一听,上上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湘云掌不住,一口茶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只叫:“嗳唷!”宝玉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着搂住着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却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掌不住,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的茶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拉着他奶母叫“揉揉肠子”。地下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姐妹换衣裳的。(句下重点引者所加)

原来,刘老老入席之前,凤姐和鸳鸯为了使贾母和众人乐一乐,准备把这个来自乡间的老婆子捉弄一番,鸳鸯事先已跟她打过招呼,刘老老自然是乐意的。正如她后来对鸳鸯说的:“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有什么恼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笑儿。捉弄刘老老的法子是从使用的筷子上就开始的。这次宴会上,别人用的都是“乌木镶银”的筷子,唯独给她用的是“象牙镶金”的筷子,这自然使刘老老这位用惯竹筷、木筷的乡下人感到“沉甸甸的不伏手”,所以刘老老说“这个叉巴子,比我们那里的铁锹还沉,那里拿的动他?”用乡下的铁锹来比喻象牙镶金筷子,未免好笑,于是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但是,这段文字最精彩的却是下半段有关笑的描写。这里提到发笑的人物有湘云、黛玉、宝玉、贾母、王夫人等八人。他们都笑得非常厉害,但又笑得如此不同,而这些各不同的笑又无不符合他们各自的身份和性格,乃至于年龄和体质状况。

曹雪芹在这里第一个就提到湘云,这不是没有缘故的。这个头脑聪明、性格豪爽不羁有男儿风的姑娘,当她一经想到刘老老的话的含义,立即撑不住,把含在嘴里来不及咽下的“一口茶都喷出来”,这不是自然不过的吗?而林黛玉,她的笑法就与湘云不同。写她连气都笑岔了,上气不接下气,于是“伏着桌子只叫‘嗳唷!”这不就活画出她那娇弱的体态吗?但是,同样也是笑得肚子发疼的探春和惜春,他俩的情态和林黛玉又不一样。并没有直接写探春的笑,但是写她手里的茶碗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放回桌子上而是“合在迎春身上”,不就已经很足够的、形象的写出她那笑得前仰后合的情态了么?而年幼的惜春,既有奶母在旁,她笑得实在吃不消的时候,自然就会离开座位,跑过去拉这奶母的手叫“揉揉肠子”了。 至于宝玉,也没有直接写他的笑,但却十分合适的写他“滚到贾母怀里”,只这一句话就很足够的写出这个怡红公子笑不可止以及他在老祖母面前顽皮撒娇的神态了。而贾母的“笑着搂着宝玉叫‘心肝’这动作和语言又是多么恰切的刻画出这个贾府的老祖宗这时欢


乐的心情和她对宝玉的溺爱!薛姨妈和王夫人的笑也写得很好,如果说,刘老老的笑话引得豪爽的年轻的湘云姑娘口里的茶都喷了出来,还未足以说明刘老老的话实在可笑的话,那么,连薛姨妈这样的座间属于上辈的人物竟也不能自持,以至于把“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曲子裙子”,就更为充分的写出这笑的力量来。曹雪芹写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却说不出话来”,尤其是传神之笔,这不仅写出了她的神情动作,而且还表现出她那心理状态。她许是猜到刘老老如此逗笑,是由于凤丫头的促狭吧,但这既然能够博得婆婆的欢笑,又无伤大雅,也就不必深责;何况刘老老的话也实在好笑得很,笑的力量这时也压倒了她,于是她便只能“用手指着凤姐儿”而“说不出话来”。这就不仅使读者仿佛听到了她的笑声,看到了她的手势,而且还使读者去联想她当时微妙的内心活动,真是把人物写活了。

以上是座上人们的欢笑,至于那些不上台面的下人们,写他们的笑又与主子们不同。们何尝不想纵情狂笑,然而在主人面前,是不允许过分放肆的。于是写他们有的便“躲出去蹲着笑的”“躲出去”,以示奴隶、主子身份有别,卑贱的奴隶不得与高贵的主子同堂狂笑;而“蹲着”者,则极言笑得肚子发疼,直不起腰来,被笑制服了也!而那些老成持重一些的婢女,笑了一阵之后,因为没有忘记随时随地为主人服务的责任,所以随即“上来替他姐妹换衣裳”。要替姑娘们换衣服,当然自己就不能仍然笑得前仰后合,否则怎么换法?所以曹雪芹写她们是“忍着笑”。在优秀作家的成功作品里,为了使得文学描写获得高度的真实感和形象性,就连用词造句都是经过精心选择、过细推敲,而决不是随便乱用的。且看这里“蹲着笑”的“蹲”字、“忍住笑”的“忍”字,以及前面提到的宝玉“滚到贾母怀里”的“滚”字,都是用得十分准确、传神的。 “上上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共性,而各人的笑法各有不同,这是个性。曹雪芹在着短短的一段文字中,描写出这许多人物的笑的多样性。他们笑得这样得生动传神,又都笑得这样的合乎人物具有的身份地位和性格逻辑,这是符合文学创作中细节描写个性化的规律的。

恩格斯在给小说家哈克奈斯的信中,曾经谈到《城市姑娘》这部小说的“现实主义的真实性”问题,并且说:“据我看来,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的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恩格斯致哈·哈克奈斯》,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此可见,恩格斯是非常重视现实主义小说中细节描写的真实性。应当说,《红楼梦》这段细节描写就具有很高的真实性。作家写到各人的笑都显得很真实,甚至都很难互相对换。譬如,写湘云笑得“一口茶都喷出来”,这是有真实感的,但如果写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伏者桌子只叫“嗳唷!”似乎就不够真实。写黛玉笑得“岔了气,伏着桌子只叫‘嗳唷!”这就十分真实!湘云、黛玉二人都很聪明,但气质、体质均有不同,小说如此分别描写她俩不同的笑,是很合理的,也是很真实可信的。 恩格斯又说:我觉得一个人物的性格不仅表现在他做什么,而且表现在他怎么做。《恩(格斯致斐·拉萨尔》,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因为只有具体的描绘各人“怎样做”才能有效的体现出各人思想性格的具体性。以《红楼梦》这段细节描写来说,曹雪芹如果只是一般化的写他笔下的人物都在“笑”,而没有写出他们各自是“怎么笑”的,那就决不能使他们这段文字描写具有如此强烈的艺术效果。就因为曹雪芹本人对封建贵族家庭,包括对这样家庭里的日常生活都十分熟悉,凭着他作为一个优秀的作家那种尖锐的眼光,善于深入细致的去观察生活中不同人物不同的思想、性格、言行和体态,又善于通过生动形象的语言文字表现出来,所以他的描写就具有巨大的艺术力量。你看,曹雪芹在这里使用的分明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语言文字,但是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却又仿佛是一幅鲜明生动的贵族家庭的饮宴图,使读者仿佛看到和听到了大观园里的人物的活动和他们的声音笑貌。 曹雪芹是二百多年前的一位作家,他在着段描写中所展现的人物和生活画面,当然是对中国封建时代贵族阶级里所特有的,贵族阶级这种豪华饮宴、寻欢作乐,是建筑在压迫、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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