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红楼梦》有关妙玉的几处留白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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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红楼梦》有关妙玉的几处留白之美

作者:吴

来源:《成才之路》 2020年第10





(安徽省萧县师范学校,安徽 萧县 235200

要:留白使作品永远处于未完成状态,这样就把悬念和疑问抛给读者,最大限度地激发其好奇心,调动起寻求答案、寻求结果的冲动,从而使读者在一定程度上参与到作品的再创作中来。《红楼梦》之留白艺术堪称一绝,中有大美,文章结合《红楼梦》的相关章节对有关妙玉的几处留白之美进行研究。

关键词:语文教学;《红楼梦》;留白之美;妙玉;写作特色

中图分类号:G633.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3561202010-0109-02

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真正的艺术大师不会总是把话说尽,而是懂得留白,营造出时断时续、忽明忽暗的艺术效果。而慧心的读者又自可通过丰富的联想、思考、感悟,一叶知秋,管斑窥豹,经历更立体、更丰满的审美体验。《红楼梦》之留白艺术堪称一绝,中有大美。其绝,令人赞叹;其美,美不胜收。本文结合《红楼梦》的相关章节对有关妙玉的几处留白之美进行探究。

《红楼梦》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 及联诗毕,宝玉落第,李纨笑道:“今日必罚你。我才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我要折一枝来插瓶。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她。如今罚你去取一枝来。”众人都道这罚又雅又有趣。宝玉也乐为,答应着就要走。李纨命人好好跟着。黛玉忙拦说:“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李纨点头说:“是。”这一连串的关于妙玉的留白被作者写得风生水起、扑朔迷离,让读者的阅读从被动的接受,变成积极、主动的思考:为什么李纨要让宝玉到栊翠庵折取红梅?为什么李纨命人好好跟着,黛玉忙拦道“有了人反不得了”?为什么湘云要用“访妙玉乞红梅”的“好题目命他作”呢?

文章最贵是手写此处而眼观彼处。第四十九、五十两回是《红楼梦》最华彩的乐章之一,也是大观园里那些女孩子们活得最洒脱、笑得最爽朗的时期。在那个白雪红梅的琉璃世界,脂粉香娃割腥啖膻,即景联诗,诗情盎然,雅趣横生,真是溢彩流光,高洁超拔。

然而,正是在此人才极盛之处,鲜艳明媚之时,却忽觉作者冷落了一个人,一位异样奇人。谁呢?庚辰本有批此段“系大观园集十二正钗之文”。 十二正钗,可卿已逝,元春在宫中,巧姐尚无可写处,于是笔者几乎要呐喊:“怎么忍心冷落了妙玉呢?”可是读者往往不知作书者曹雪芹的心中苦,不知其无奈处、不得意处。当雪芹笔墨忙于湘云与宝钗、宝琴、黛玉兴奋地联诗时,怎么可能忘了那个“才华馥比仙”的“诗仙”呢?可见当作者手写此处时,眼里心里,时时又都在彼处。可他不能把妙玉拉进诗社,不能把她置于众姐妹之中,不能让她热闹地与湘云、宝琴等一起抢诗。否则就不是那个槛内的妙玉,不是那个孤洁高傲、万人入不得她目的妙玉!不能写,又不能不写,不知于此万般无奈之时,作者在心里算计了多少遍,忽然算出那“槛外红梅”,算出“宝玉落第”。于是笔法一转,着力画出红梅,顿时又成妙文。而在特写梅花之前,又借宝玉一双灵眼,先作铺垫:宝玉往芦雪庵来,“闻得一股寒香拂鼻。回头一看,却是妙玉那边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是呀,“好不有趣”,还记得李纨的话吗?——“我才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李纨之罚水到渠成,而且是那么浑然天成。




欲写妙玉,却偏置妙玉于不顾而着力画梅,这是作者早就算计好了的。既如此,不妨跟着作者的思路,看看这枝梅花吧:一语未了,只见宝玉笑欣欣掮了一枝红梅进来。众丫鬟忙已接过,插入瓶内。众人都笑称谢。宝玉笑道:“你们如今赏罢,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

呢。”……一面说一面大家看梅花。原来这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各各称赏。

好,又是一处曼妙的留白:宝玉为折这枝红梅到底费了什么样的精神?其间有多少曲折和婉转?又有多少缠绵与微妙?宝玉因亲历而知,雪芹因看见而知。然而,所谓“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对于美到极致、爱到极致的东西,示人也会是一种伤害,一种亵渎,于是会心有不忍。李纨不就说“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她”吗?所以,宝玉不愿说,雪芹不忍说,既如此,读者何不也保持沉默,只用自己的心灵尽情地体验和领略那份梅花带来的美好呢?置妙玉不顾而画梅花,笔在梅花而意却在妙玉。就说黛玉那句“有了人,反不得了”,乍看极突兀、惊险,如横空盘硬语,让人捉摸不透,让人近乎本能地要发问。而这疑问又会很自然地把遐思带到栊翠庵,去了解妙玉的处境,考量她和宝玉之间微妙的关系。

“栊翠庵茶品梅花雪”以重笔极写妙玉之茶,大家正品茶,妙玉正色道:“你这遭吃的茶是托他两个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 “正色”二字真突兀得很,也是一处小小留白吧:正鲜妍明媚之时,何以骤来一缕寒霜?作者此处并非在弄狡猾,而是在弄慈悲,其落笔时必是想王实甫所想,想双文所想,终为想妙玉所想。为妙玉着想,则正色一句不能不说,不能不正色而说。读者不知是要为妙玉处境之艰难、尴尬而哭,还是为作者之慈悲、之怜妙玉而哭。想妙玉年在青春,身在佛门,面对青灯古殿,空怀生命热忱,形单影只,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忽于千百人中遇一宝玉,既于太虚之境觑其颖慧,星月之下见其吁叹,以其比仙之才,则可料定此必是一可说话之人,是可引为知己而无恨之人。既可引为知己,何须“正色”?

然而文章又有不得不补处。第四十一回写妙玉,怎么说都不优雅,直写到不能再写,只好收住;第五十回写妙玉,是不能不写而又难写之时,作者算出折梅一节,从栊翠庵到芦雪庵,早已是移步换景,然而品茶、折梅又似暗暗相照相通,此时对前文前事作个了断最为相宜。你看他在李纨“忙命人跟着”后,黛玉只轻轻一拦“有了人,反不得了。”却早神不知鬼不觉地补出前文前事。现在不防把妙、黛二人两句话连起来读吧:妙玉道:“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黛玉道:“有了人,反不得了。”两句话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相隔十回书,洋洋无数文字,遥遥相望,竟如此相映成趣,闪闪发光,始信妙笔真能生花。

花未全开月未圆,才是有品的人生境界。写得太挤、太紧、太完整的文章,之所以读来如同嚼蜡,说到底是因为作者过于霸道,总要把所有的话都拿出来炫耀,弃读者的智慧于不顾,没一点儿大气魄、大从容。其实读者对于作品,从来都不是完全被动的,而是需要自己的感悟空间。《红楼梦》正是把这样的空间尽可能多地留给了读者,使之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对作品进行想象、思考和理解。

参考文献:

[1]王昌定.红楼梦艺术[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5.

[2]李传龙.曹雪芹美学思想[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85.

[3]何红梅.清代《红楼梦》评点论妙玉及其“偏蒙不洁”[J].齐鲁师范学院学报,20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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