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韩愈诗的怊怅深情 [摘要] 韩愈诗谈笑谐谑、奇肆怪诞,但品味至末,其诸多诗篇蕴含着无可名状的怊怅深情。探赜索隐,人生失意是韩愈抒发其怊怅深情的根源所在,由此而延及物候之思、友朋之情。通过对韩诗此类意蕴情思的析理,我们对韩愈有了更为深微、全面的认识。 [关键词] 韩愈 怊怅 人生失意 物候之思 友朋之情 韩愈是中国诗歌史上,继李、杜之后的又一大家,他诗歌的总体特色被概括为狠重奇险,其对后世诗歌艺术发展之影响是巨大的。但亦正如前人所云:诗无达诂,对诗人诗作的理解与认识,不可能也不应该局限在既定的范围之内,主流之外,有其分支。在狠重奇险的主体特色之外,韩愈诸多诗作中流露出了一种“怊怅”深情,这一特色一方面彰示了韩愈诗歌风格的多样性,同时也从侧面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更为丰满、真实的韩愈。 一、韩诗语汇 爱用怊怅 初读韩愈,往往被其“冲风吹破落天外,飞雨白日洒洛阳”(《卢郎中云夫寄示送盘谷子诗两章,歌以和之》)、“刺手拔鲸牙,举瓢酌天浆”(《调张籍》)式的想象和激情所震撼、折服。品味至末,又感觉韩愈心中似乎隐含着许多忧伤、悲愤与无可奈何。“蘋藻满盘无处奠,空闻渔父扣舷歌”(《湘中》)、“遇酒即酩酊,君知我为谁”(《醉后》)、“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这两种情感羼杂在一起,构成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氛围,姑称之为“怊怅”。韩诗中,有多处用到了这一语汇,据此可以想见韩愈彼时的心境。陈迩冬称:韩诗语汇,爱用怊怅。[1]试举几例如下: 桃蹊怊怅不能过,红艳纷纷落地多。——《闻梨花发赠刘师命》 今旦胡为忽怊怅?万片飘泊随西东。——《杏花》 走马城西怊怅归,不忍千株雪相映。——《寒食日出游》 似乎退之对于物事的消磨异常敏感,为桃蹊上的纷纷红艳怊怅,为“万片飘泊随西东”的杏花怊怅,为千株雪相映的李花怊怅,所有这些正趋繁盛或即将消逝的花容花影都令诗人不能释怀,为之消魂。岁月有时,青春易逝,缤纷红艳,落地化泥。物事消解,一如人生之伤感,何忍再去践踏摧残。有蹊而不能过,心情突然冷却,皆退之怜花惜人心情之真实再现。“闻道郭西千树雪,欲将君去醉如何?” (《闻梨花发赠刘师命》)欲为潇洒而怊怅其中,自古及今皆然耳,岂独退之有之!何焯《义门读书记》于《杏花》曰:此篇真怨而不怒矣。以景启情,以情悲世,因世伤情,本文人之长伎,而愈独能以平淡物传浓烈情,虽作者极力淡化这一感觉,只归之为“怊怅”,然吾辈岂可忽之。 愈三岁而孤,受兄嫂抚育,早年流离困顿,有读书经世之志。十九岁赴长安考进士,三试不第。中进士后,三试博学鸿词科不成。“报国心皎洁,念时涕汍澜”(《龊龊》),壮怀激烈,却仕途淹蹇。求索之路漫长而充满艰辛:“家贫不足以自活,应举觅官”、[2]143 “余初冠,应进士贡在京师,穷不自存,以故人稚弟,拜北平王於马前。王问而怜之,……轸其寒饥,赐食与衣” [2]538、“仆在京城八九年,无所取资,日求於人, 以度时月。当时行之不觉也,今而思之,如痛定之人,思当痛之时不知何能自处也。” [2]178人生失意与生活艰辛使得韩愈对生命的感悟异常深刻、敏锐,经历过苦难的人往往会对美好的物事怀有一种过度的珍爱与怜惜,甚至于不忍消受,“不能过”、“怊怅归”等都是基于这样的心情。红尘之中,悲凉伤感如影随形,这就是人生,容不得去选择、取舍。 愈有思想家眼光,兼政治家情怀,故言愁伤情仅为一“怊怅”,与后主、义山、秦七皆不相同,更多地表现为一种类似于《诗经》“怨而不怒”式的情感。《诗经》的总体抒情特色是哀而不伤,怨而不怒,体现在韩愈那里就是一种“怊怅”深情。《毛诗序》言:“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内心有所感悟,遂吐呐成文,发言为诗。刘勰《文心雕龙》中谓:“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所谓“怊怅述情”,是说作者内心情之所动而欲一吐为快。从《诗经》中的男男女女到刘勰,再到韩愈,其“怊怅”深情一脉相承。 二、未用怊怅 实则怊怅 在那些以“怊怅”明志的作品中,我们体会到了韩愈为物事消磨所发出的款款深情,而那些未确切提出“怊怅”字样的诗歌中,更蕴含着无限的怊怅深情。 贞元十九年(803年),韩愈在监察御史任上,因看到宫市扰民、旱灾死人,乃上书德宗皇帝,请求罢宫市,救灾民,减轻赋税。德宗震怒,同时因受二王党排挤,遂被贬为阳山令。途经湘江,作者凭古吊今,感世伤情,写下了《湘中》一诗: 猿愁鱼踊水翻波,自古流传是汨罗。 蘋藻满盘无处奠,空闻渔父叩舷歌 西汉贾谊开了失意文人借凭吊屈原抒发自我忧愤的先例,韩愈也是文人,也有远大的政治理想,想起怀瑾握瑜、自令见放的屈原,心有戚戚,而屈子已逝,英灵难祭,烟波浩淼,渔歌尤存,千古怊怅,逝者如斯。元和十四年(819年),五十二岁的韩愈仍以倡道统、辟佛老为己任,抗颜犯上,极谏宪宗迎佛骨,再遭贬斥,行至蓝田,有《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诗,“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命运波谲云诡,而尤见其坚韧执着之志。 在《秋怀》、《感春》、《游城南》等一系列组诗中,更是渗透了韩愈怊怅深情的浓墨重彩之笔,读之令人郁郁,使人心伤。《秋怀》十一首深刻反映了韩愈的人生怊怅深情,特别是其八,那种文人特有的忧患和失落感,犹如秋风中的黄叶,颠倒飘零。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aee731c4866a561252d380eb6294dd88d0d23db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