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鲜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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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以一个流浪艺术家的状态,在欧洲呆过一段时期。他那位中产阶级的德籍华人表姐,为他提供吃住,关爱有加,却万般无奈地对他说:“你的装束,是一个地道的流浪汉”这位表姐,只要家里有贵客来,向客人介绍他的第一句话,总要先说:“他是个艺术家”他发现,德国中产阶级或上层人士,艺术家总会有一种特殊的理解与包容,所以表姐的这句话,总是立即化解了在一贯讲究身份讲究仪表的这些贵客面前的尴尬。他们住在科隆附近。举世闻名的科隆大教堂前那个叫DOM的小广场,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游者和街头艺术家汇集之地,那里散发的文明与艺术气息,很快吸引了他,每天都会蹬一个半小时的自行车去那里,感受那份美好的气息。DOM小广场形形色色的艺术表演,很精彩的。这天最引人注目的是,广场上出现了一个浑身上下马戏团打扮的小丑,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一位游客身后,模仿这位游客走路的姿态。令人叫绝的是不出三两步,小丑总能在与这位游客间隔大约一米的身后,走出一模一样的姿态与神韵来。被模仿者浑然不觉,旁边的游客却纷纷把目光投向这里,哑然失笑,如果前面的人还没有察觉,便会有人捧腹掩面大笑起来。待前面这人感觉异样回头一看,往往先是一愣,紧接着回过神来也会忍俊不禁,整个广场洋溢出一种快乐的气氛。这位天才的小丑马上又能寻找到下 一个目标,只见他几乎贴身跟在一个推自行车的人身后,像车主一样一手扶着车身,另一只手精准地模仿着车主掌着车把的姿势,同步前行,车主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惹得周边的游人捧腹大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被模仿的人察觉后,没有一个人恼怒,全报以一个哑然失笑。有两个妇女回头一看,先是吓了一跳,接下来却像对一个调皮的孩子那样,非常善意地开怀大笑,再轻轻敲打一下对方……另一旁,一位行人一不小心踢翻了一个街头画家的钱盒,盒内的硬币顿时满地乱滚,画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周边的行人已经纷纷向前,热心地帮忙一个个拾起,放回去。这当中反应最快的,是那位成天在广场执勤的帅警察。德国的男子本来就很帅,那端庄高大的身躯配上十分考究的警服,与端正和悦的面庞,是每日构成DOM小广场靓丽的风景,眼下只见这帅警察疾步向前,以最敏捷的动作配合大家一道,把满地硬币收拾好,交还到画家手里。十月的科隆总是阳光灿烂,一身流浪汉装束的他,在这里沐浴那份阳光,每天目睹眼前明媚的和谐,一颗流浪的心似乎找到了归宿。一位40来岁的男子坐在了喷水池的旁边,手里抱了把吉他。他恰好坐在他身边。那轻柔的吉他声响了起来,声音很轻,很轻,却只在这刹那间,这流浪艺术家耳边所有的其它声音都远去了,只留下了男子的琴声。他就在他身边,一抬头,就看见了那成熟男人深远的眸子,凝视着远方,此时男子已经随着乐曲,在轻轻弹唱。歌声缓缓流进艺术家的心田,又携带着他的心,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很快进入他正在讲述那个幽婉的故事,渐渐地分不清那歌声正在讲述的,究竟是弹唱人的故事,还是他自己的故事……一曲终了,他与那位男子都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再有任何声响,身边,是温和明媚的阳光。前方是科隆大教堂火车站出口,不少人就从那里进入广场。出口处人群中出现了一位小姑娘,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胸前,捧着一束绚丽夺目的鲜花。不一会儿,他发现小姑娘正朝这边走来。渐渐走近,已看得出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副非常阳光的学生打扮,身边没有人陪伴。却捧着鲜花似乎在寻找什么。非常单纯,非常可爱,所以当她巡视的目光与他相遇时,他露出了一个愉快的微笑。这下可以明确她的确是向他走来了。他想小姑娘也许会向他询问点什么吧。到了他身边,小姑娘却露出一个更加和悦的笑容,用双手举起鲜花,对他说:“这束鲜花,送给你”。非常意外。还好,他还是立即反应过来,非常高兴地双手接了鲜花,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谢谢,谢谢,太美了,真是太美了,谢谢你!”临别,小姑娘还特别嘱咐了一句:“今天这束鲜花,就是送给你的”——她特别强调了这个“你”字,不是别人。看着广场上无数的行人,看着小姑娘朝着火车站渐渐远去的身影,他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姑娘今天来广场,只是要将一束美丽的鲜花,送给一个陌生人。广场上阳光依然灿烂,他手里捧着的,已然是这世间最美的鲜花,因为它寄托着这世界上最纯洁最美丽的祝福。这


祝福是来自天国吗?他一边想,一边把目光移向天空,只觉得,那阳光照亮了一片心的海洋。他继续在这世间流浪,未来将会发生些什么终不可预知。但无论会发生什么,他都再也不会丧失希望,因为在他的心中,有着一位陌生的金发小姑娘,给一位素不相识的流浪汉献过一束鲜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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