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枯木又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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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枯木又逢春

作者:暂无

来源:《农家参谋》 2019年第2



198212月底,我从部队退伍来到嵩县这个陌生的县城。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甚是孤独。

一天晚上,我在县委院里穿行时,老远听见大会议室里传来悠扬顿挫的朗诵声:“染出的锦绸/像群彩蝶/翩舞着,飞出了厂门……请留步,送春的彩蝶/把我的爱捧给祖国母亲!”循着这悠扬的声音,我疾步向会议室走去。原来,是在举行团县委组织的辞旧迎新青年诗歌朗诵会。站在台上朗诵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朗诵时,他不时挥舞着手臂,洪音伴着手臂翻飞浪卷,冲破夜的羁绊,仿佛把天上的星月冲洗得更加明亮。我被他的诗情深深感染,心里的落寂一扫而光。

与会的人说,他是县丝绸厂的工人,叫龚坚,业余时间经常写诗,6个省市报刊上发表过诗,颇有名气。会后,我急于结识他,便经人介绍与他认识。头一次听他说话,心里就觉得舒坦。他对我说:“你的到来,为我们文学队伍又添了一名生力军,我又多了一个文友。”

自此之后,我便不再感到孤独寂寞,经常聚集在他家里和一些青年切磋诗、小说、散文,交流写作心得体会。1986,我的小说《兰花草》在《洛阳日报》刊发后,他中肯地对我说:“文学归根到底,不是凭一天到晚夸夸其谈读了多少名著,而是要实实在在扑下身子动笔去写。你这篇写得好!以后再叫我看你稿子,我就以此作为标杆来衡量。”他掏心窝子的话,让我觉得他不是信奉“文人相轻”的人,也不是随便奉承的人,而是实实在在的人,是完全可交的文友。

20世纪80年代初,社会上流行跳交际舞,龚坚对跳舞很上心。他跳起舞来与他写诗时的缜密不沾边,总是把粗犷带到舞里。记得他那时跳舞总是大步流星,像赶鸭子,经常踩住舞伴的脚,踩得舞伴“哎哟哟”喊疼,中途甩开他不跟他跳,弄得他很不好意思。我在一边看着,心里想:诗时的细腻和跳舞时的笨拙,怎么就集龚坚于一身, 而不能协调统一呢?!也许这才是真实洒脱的他!

与他相处四年多后,我离开了嵩县。这一别就是30年。30,对于历史长河只是一瞬,而对于人生则是那么的漫长和珍贵。龚坚现在还在丝绸厂工作吗?生活过得好吗?这些思念经常在我心头萦绕,挥抹不去。一天下午,我从好友石玉川那里得到龚坚的联系方式。据说,龚坚在1995年下岗,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并担任嵩县作家协会主席。我听后半喜半忧,喜的是龚坚作为嵩县文学界的一面旗帜,一定写了不少作品;忧的是龚坚的生活可能还是很困难。

于是,我迫不及待拨通了龚坚的电话。“你是谁?”“你猜!”说话时,我似乎听到了我的心跳。“三门峡涛吧!”我说“是”。他说:“我们好多年不联系了,我经常想你,还打听你的消息,也一直没打听到,这回好了,我们终于联系上了!你现在还写东西不?”他三句话不离本行。我说“好多年不写啦!”他说:“还得写呀,权当耍哩!你还是有些文学基础的,我记得你很早都发表过小说,至今我保存的还有。”我说:“在信贷部门工作,经常要求写经济论文,不钻研业务,饭碗就会丢了,没办法呀!再说我又不是科班出身,只有丢卒保车了。”与龚坚通完电话,我心想,这年月大家都在夜以继日挣钱,谁还在那舞文弄墨,干那不打“粮食”的活儿呢?难怪这么多年他还是个清贫户,原来他把心血都花在那上面去了。

2017年农历二月二,我回嵩县为父亲扫墓。分别30年后,我与龚坚在伊河宾馆紧紧拥抱在一起。30年岁月的风霜雨雪,30年的花开花落,30年的牵挂思念,30年的相见美梦……都在这一瞬间诠释了。

那天见面,龚坚讲述了他下岗后养家糊口的经历。说着说着,他长叹一声“刚下岗那会不怕你笑话,家里连买盐的钱都没有,我躺到床上痴痴想了两天,做生意无本钱,别的手艺又不会,最后


只有回到乡下出力气背矿石。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背矿石,是背矿石超强体力的活儿,使我筋骨得以运动、活络,胃口也大增,从那以后胃病再没犯过,好像被矿石吓跑了似的。”说到这,龚坚一脸的欣慰。

我静静地听着龚坚豁达地讲述着自己的艰辛,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沉默了好长时间,不知道向他说什么才好。后来还是他打破了沉默,把话又扯到了文学,乐观地劝说着我:“涛,文学这条路很诱人,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要轻易放弃,但也不是所有走上这条路的人都会成为名作家的。不过我们都老了,没事把真情实感写出来,权当耍哩,不寂寞就行。”听着龚紧推心置腹的,我还是不屑一顾,反说道:“现在老了,眼睛花了,身体多处出了毛病,力不从心了。”话说到这份上,龚坚也无可奈何。分手时,他还痴心不改地把他已出版的小说、散文、诗歌文集《倾听心音》送给了我。

嵩县握别,转眼已经两个月。回到北京后,除了带外孙女外,剩余的时间我也不读书,不看报,甚至不再思想,似乎生命已走到尽头,慢慢等待“那边”的召唤。正当我百无聊赖时,想到龚坚送我的书到现在也没看一眼,万一哪天他问我有何意见时不就很难堪了吗?基于这点小心眼,我就信手翻翻,以期应付。

我先看《背矿山》的诗,又看《背矿石》的散文,看完诗文,我的眼睛潮湿了,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诗是这样写的:“我把大山背在肩上/顺着这羊肠小道/沐雨迎风/汗珠,前砸鼻尖儿/砸脚跟儿/肩上压出血红的印痕/上气喘出疲劳/下气喘出艰辛/稍一歇息/我又读起唐诗宋词/弹去岁月的灰尘/钱能使人温饱/诗能使人精神……”看着这段文字,我震撼了。龚坚不止一次对我说,是背矿石成就了他的人生,成就了他的文学创作。是啊,正是这些艰难坎坷和辛劳成就了他的诗、他的散文!

而这些年,我又做了什么?除了这房子、这家具、这科级,我还有什么呢?相比龚坚,我感到羞愧。自责,在没人逼迫下的自责会自责得更深;奋起,在自我意识里的奋起会最有动力。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拨通了龚坚的视频,颤抖地对他说:“老哥,我要奋起,我要再写!”龚坚脸笑成一朵花,连连说:“好!!好!”

老骥伏枥,不用扬鞭自奋蹄。从这以后,我陆续写了《境界》《战友情长》《父亲的记忆》《洛阳情结》等10多篇文章,先后在《海外文摘》《散文选刊》等报刊发表散文6,还获得了2018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加入了洛阳市和河南省作家协会。

龚坚说的对,我们现在写东西不唯名利,只是爱好,只为到了尴尬年纪,活着不空虚。常言说得好: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下假神。在人生旅途中,你和谁在一起很重要,决定人生轨迹,勤奋的人在一起,你不懒惰,和积极的人在一起,你不会消沉,而且会永远的阳光。

他点活了“枯木”,点亮了我心中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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