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和“黑眼” 韩 府 现代汉语中，“白眼”是一个名词，指一个人不正眼看人，比如，王小波的《夜行记》写道：“只要你敢用白眼瞪我，老子就用八斤重的铁蒺藜拽你，躲得过躲不过是你自己的事，所以如今走路可是要小心。”（王小波《夜行记》）再早些的小说如张爱玲的《连环套》也是这样：“那米耳先生是个官，更兼是个中国地方的外国官，自是气度不凡，胡须像一只小黄鸟，张开翅膀托住了鼻子，鼻子便像一座山似的隔开了双目，唯恐左右两眼瞪人瞪惯了，对翻白眼，有伤和气。”（张爱玲《连环套》)在口语中也是如此，可以说是全国通行，没有异议。 但在大同有两点较为特殊，其一是大同人还有一个有“白眼”相对的词：“黑眼”，普通话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二，在大同方言中，“白眼”和“黑眼”两个词都可以或者说主要是作动词用！“白眼”是喜欢的意思，用另一个大同词说是“看好”，当然喜欢的对象一般都是人，偶尔可以延伸到动物身上；“黑眼”则是讨厌的意思，用另一个大同方言近义词来说是“不爱见”。可见，这是一对反义词。 普通话和其它地方的方言似乎都不见有“黑眼”一词。这难道真是大同的“土特产”吗？其实，“黑眼”的书面语或者较文雅的说法就是“青眼”，青者，黑也。鲁迅先生当年给学生讲文学史课，说到阮籍年青时，对于来访者有加以青眼和白眼的分别，说“青眼我会装，白眼我却装不好。”（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而已集》）“青眼”是看好的意思，白眼是讨厌、反感的意思。《晋书》阮籍传中说：“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嵇康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康闻之，乃賫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晋书·阮籍列传》)阮籍瞧不起稽喜，所以对他是白眼；很欣赏稽康，所以又改用青眼。由此，至今还留下一个典故：“青目”，或者也写作“青眼”、“青睐”。意思都是喜欢、看好。后世的文献中一般都是如此用法，比如《金瓶梅》中写道： 更有一种可恨处，亲朋白眼，面目寒酸，便是凌云志气，分外消磨，怎能够与人争气！（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第一回《西门庆热结十弟兄 武二郎冷遇亲哥嫂》） 现代人笔下“白眼”一词也是这样的用法，比如： 城市人口成千累万，但每个人的心都是封闭得极严实的孤岛，何况他们这些“商山豹”，常常要遭城里人的白眼。（孙见喜《贾平凹的情感历程》） 这个“白眼”也是不待见、不用正眼看的意思。 总之，至今为止，就笔者所见文献而言，大同方言中“白眼”和“黑眼”的含义似乎独一无二，甚至绝无仅有的。为什么相同的所指会表示完全相反的能指呢？或者通俗地说，为什么一个同素同序词的含义会完全相反呢？笔者以为，这很可能在最初只用于反话中有关。就是说，很可能老大同人更多的时候喜欢在“反语”（讽刺）和“反诘”（反问）时使用。与此相仿的例子是：浑源民间有人极爱说“把你中瘾的！”那意思与大同话“看把你进眼的”相同。其所表达的意思恰恰是否定的。试想，如果大同把“喜人”、“进眼”一词一律用于“反语”（讽刺）和“反诘”（反问）句子中，久而久之，这两词的意义就变得完全相反了。 2/8/2008 9:42:55 AM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d3979bee6294dd88d0d26b4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