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曾国藩的宋诗宗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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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曾国藩的宋诗宗趣()

论文关键词]曾国藩;宗宋;桐城诗派;宋诗派

论文摘要]在近代唐宋诗论争中,曾国藩秉承姚鼐的诗学观点,深受当时宗宋思潮的影响,崇尚宋诗。他论诗着眼于诗文相通的原则,形成了艺通于道的诗文观,强调积理养气对诗歌的重要作用,主张奇崛和不俗论,也注重才情,标举机神说,初步合学人之诗与诗人之诗于一。作诗取径杜、韩、苏、黄,尤其推崇黄庭坚,晚年诗径有所拓展。其宗尚对同光体有很大影响。其诗学观的褊狭也是显而易见的。

自清初以来,唐、宋诗之争纷纭复杂。至干嘉,朴学之风盛行,诗坛宗宋渐趋兴盛,道咸年间,形成流派。陈衍说:道光以来,何子贞(绍基)、祁春圃(寓藻)、魏默深()、曾涤生()、欧阳硐东()、郑子尹()、莫子倔(友芝)诸老,始喜言宋诗。虽然道成宋诗派有大体一致的主张,但其内部诗学取径并不完全一致,陈衍认为:何、郑、莫皆出程春海侍郎恩泽门下,湘乡诗文字,皆私淑江西,约略可见曾氏在宋诗派中之独特性。

曾国藩(18111872),字伯涵,号涤生,湖南湘乡人。道光十八年(1838)进士。其为人,有民胞物与之量、内圣外王之志,认为读书之要在于格物致知,讲求穷究事理,修己立诚,躬身立行。中年作《五箴》分立志居敬主静谨言有恒五方面,既诱导诸弟也为自己的座右铭。后来事功,封侯晋爵,显隆于时。然文正一生功业,并不仅止于此,官治军,粹然儒者,戎马仓皇,不废文事。于桐城衰微之时,曾以雄奇跌宕之文,振桐城嗣响,力矫懦缓之弊,异军突起,别为湘乡派。诗学理论与创作虽逊于文,并非毫无成就,钱基博云:晚清名臣能诗者,前推曾国藩,后称张之洞。国藩诗学韩愈、黄庭坚,一变干嘉以来风气,于近时诗学有开创之功。其诗学地位可见一斑。中国文学史上不乏显臣名宦,他们以地位之要、影响之巨,于某一文学思潮的推动作用自不待言。曾氏也是如此,他的诗歌宗趣影响一时,应者云集,对扩大宋诗派阵营无疑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曾氏宋诗宗趣,与其学术渊源和时代风尚有着密切关系。首先是其学术渊源,钱穆谓其为学渊源,盖得之桐城姚氏,而又有闻于其乡先辈而起者。姚鼐(17311815),桐城文派和桐城诗派最主要的理论家和作家,受业于苏州同里方泽和伯父姚范,于学术崇尚宋学而排斥汉学,于诗歌推崇黄庭坚,对明七子并不完全拒斥,而是有所取舍,唐宋兼宗。论文主张义理、考据、辞章三者合一,论诗排斥凡俗,主张道与艺合,强调学力深厚对诗歌创作的重要意义,对曾氏有深远的影响。其次是诗风流向。曾氏最早感受到当时诗风是在道光十五年(1835)入京应试之时。其时京师诗坛,弥漫着宋诗风气。汉学家程恩泽、祈寯藻、何绍基,既是著名的学者,又身居高位,把持坛坫。他们作诗注重学问修养,崇尚个性。并且,作为文坛正宗的桐城派姚门弟子如方东树、梅曾亮等虽主治散文,也为诗歌,以文为诗,其诗学倾向在宗宋。曾氏与何、梅结识,并日相过从,诗酒唱和,成终身好友。自然,在这样的环境中,宋诗习气濡染曾氏在所难免。

而最直接原因是理学家唐鉴的指引。唐鉴,字镜海,湖南善化人,曾之同乡,以笃信程朱倡为正学。唐让曾氏研习程朱之学,给予曾教化很多,其中重要的一点是,义理、考据、辞章三者中,义理为首,义理通则文章通,经济之学即在义理之中。曾氏道光二十一年七月十四日《日记》云:先生言当以《朱子全集》为宗……又言为学只有三门:曰义理,曰考核,曰文章……文章之学,非精于义理者不能至……又言诗文词曲皆可不必用功,诗歌诚能用力于义理之学,彼小技亦非所难……听之,昭然若发蒙也。据此可见唐鉴义理观、文道观对其影响之深,且唐氏之学与桐城甚为相通,曾氏正是从唐氏那里直接接受了桐城派的文章理论,宗宋也势在必然。然而曾氏作为湖湘人士,罔不有独立自由之思想,有坚强不磨之志节。湛深古学而能自辟蹊径,不为古学所囿”(导言),于学一宗宋儒,不废汉学,融合百家,兼采汉宋,有云:乾隆中,闳儒辈起,训诘博辨,度越昔贤;别立徽志,号曰汉学,摈有宋


五子之术,以谓不得独尊。而笃信五子者,亦屏弃汉学,以为破碎害道。断断焉而有己。吾观五子立言,其大者多合于洙泗,何可议也?其训释经,小有不当,固当取近世经说以辅翼,又可屏群言以自隘乎?斯二者亦俱讥焉。于诗学理论虽也瓣香姚氏,但主宗宋诗,与姚鼐不可同日而语,对姚氏有取于明七子不加理会。由于曾氏无系统诗学理论,其论诗主张只是零星体现在他的日记、家书及各种题跋中,从现存资料来看,并未论及宗唐派别及思潮,当然也无批评抨击之词、党同伐异之见。在近代纷纷扬扬的唐宋诗之争中,近乎独处一隅,不沾是非,这缘于其严谨的人格操守和居官戎马生涯,但其宋诗宗趣是鲜明的。

从诗理上看,曾氏宋诗宗尚最鲜明地体现在他艺通于道的诗文观。曾氏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致温弟沅弟》的家信中云:通一艺即通众艺,通于艺即通于道,初不分而二之也。认为两者具有统一性,主张由艺人道,因文证道。这一观点源于桐城派和宋诗派共同认可的道与艺合道艺合一之论。据曾氏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十八日《日记》载:何子贞来,谈诗文甚知要,艺通于道之旨。子贞真能自树立者也。余通言多夸诞。其中赞赏何于通于道的诗文观甚知要,是能自树立者,无异于说明曾氏从好友何绍基那里得到宋诗派同仁的论诗真谛。姚鼐亦云:夫道有是非,而技有美恶。诗文皆技也,技之精者必近道,故诗文美者命意必善。其实,道与艺合无非是让儒家道义与文学结合,文以载道,以道显文。曾氏又曾对艺通于道做了详细阐发,他说:古之知道者,未有不明于文字者……吾儒所赖以学圣贤者,亦藉此文字以考古圣之行,以究其用心之所在。然则句与句续、字与字续者,古圣之精神语笑,胥寓于此。差若毫厘,谬以千里……故窃谓今日明先王之道,不得不以研究文字为要务,在曾氏看来,文字通则道义通,道与文彼此不能分离,道因文彰,文因道显,道艺并举,道艺一也。由此可见艺通于道道与艺合是相通的,两者都将道艺置于同一意识层面,实际上就是强调学问与诗文创作并行不悖,相得益彰。认为以学入诗不仅是一种与诗人之诗并行的审美模式,而且身处衰世的士人理应自觉地用诗歌作为载体承担起弘扬儒家道义精神的责任,以挽救世风,重振民族精神。 基于上述诗学观,一向以修齐平治为己任的曾氏不仅平日特别讲究修身养性,而且于诗文创作强调积理养气功夫,认为文章之事,以读书多、积理富为要,诗歌固然是末技,然非多读书穷理不能办,读书积理是诗歌创作的关键因素,这显然得益于唐鉴文章之事,非精于义理者不能至。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五日《日记》曰:早起,高诵《养气章》似有所会,愿终身私淑孟子。虽造次颠沛,皆有孟夫子在前,须臾不离,或到死之日可以仰希万一,对孟子养气说敬服备至。正因为如此,曾氏对文章之事特别强调的作用,行气看做是文章的精髓。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四日《谕纪泽》的家书中云:雄奇以行气为上,造句次之,选字又次之是文章之雄奇,其精处在行气,其粗处全在造句选字也如果说上述言论还只是体现在理论主张上,曾氏还从自身创作实践中真正体会到积理养气的作用,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七日《日记》云:凡作诗文,有情极真挚,不得不一倾吐之时。然必须平日积理既富,不假思索,左右逢源,其所言之理,足以达其胸中至真至正之情,作文时无镌刻字句之苦,文成后无郁塞不吐之情,皆平日读书积理之功也。虽胸有真情,若无读书积理工夫,也不能一吐为快。这种典型的宣扬学人之诗的论调自然与传统的论大相径庭。他所主张的,并非仅仅指经史考据,而且主要指宋儒的性理之学,他对姚鼐义理、考据、辞章的理解是,必以义理为质,而后文有所附,考据有所归,这和他融合汉宋的为学态度是一致的,而与程恩泽、祁寯藻偏重以考据为诗有所不同。

但这并不意味着曾氏对诗人之诗完全加以排斥,相反,对诗人之诗也能予以欣赏。他称赞何廉舫的才人之诗云:何廉舫信附七律十六章,才人之笔,人人叹之不置;同治七年四月初十《日记》又云:观李眉生诗,爱其俊拔而有情韵,将来必为诗人,认为凡作诗文,必须足以达其胸中至真至正之情,赞同真挚、纯正的感情表达。尤其是他标举的机神说,在中国诗学史上应占据一定地位,钱仲联先生评价说:王渔洋论诗标神韵,张广雅易以神味。


余谓皆不如曾求阙机神之说也。所谓机神,曾氏解释说:机者,无心遇之,偶然触之……神者,人功与天机相凑泊。”“机神说重视灵感在诗歌创作中的突出作用,要求诗歌天才兴发,富有韵味,意境缥缈,其义在可解不可解之间,实际就是倡导天才踔厉的诗人之诗,将性情看作诗歌创作的必要条件。尤为可贵的是,机神说泯灭唐宋诗人为划分的界限,对唐宋诸大家予以同等审美观照,曰:唐人如太白之豪,少陵之雄,龙标之逸,昌黎之奇,及元、白、张、王之乐府,亦往往有神到机到之语。即宋世名家之诗,亦皆人巧极而天功错,径路绝而风云通,体现了理性务实的精神,客观上对当时诗坛的祧唐宗宋门户之见起到了平衡作用。 因此,曾氏并不忽视才情在诗歌创作中的作用,事实上,他既注重天性机趣又讲求后天历练,力图使学问与才力相济,把侧重思想的言志与侧重缘情加以对接,表现出对传统诗学资源的整合态势,以纠正专宗盛唐产生的肤廓之弊,初步将学人之诗与诗人之诗合一,为宋诗派与同光体之间架一座桥梁。

桐城诗派和宋诗派把学问、考据、辞章三者合一,以求三者的统一和兼长,达到既调和汉宋之争,又写出至美文章的目的。曾氏此外还加入经济,将诗文的内容由日常学问扩大到社会民生,以理学经济发为文章,经国济世,这就把传统的经国之大业的诗文观从干嘉朴学的故纸堆中解放出来,为现实政治服务。从社会现实出发,他赞同人与文一的命题,认同人品之于诗品的决定意义,但同时也认为人之器识、见识关乎诗歌风格与水准高下,与识及之矣,而施诸事业有不逮,君子不深讥焉。器识之不及,而求小成于事业,末矣。事业之不及,而求有当于语言文字,抑又末矣。曾氏此论,实发展了桐城派与宋诗派的现实认识,也是其经世致用论在诗学领域的具体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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