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诗歌 文/张一成 前几天,看见一个小孩跟父母闹矛盾,父母要他背古诗,他不肯背,吵得天翻地覆。这个世界真奇怪,我小的时候,不允许我们学古诗,我只好偷偷摸摸学。一读到李白的“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简直比吃肉还得意——我小时候很难得吃上肉。 我刚要升入小学四年级,史无前例的文革爆发了,那时我们的数学课程正要开始学分数,突然一下,一切都中断了。直到现在,一看到分数我就如临大敌,头都大了,什么分母,什么分子,什么分数线,我不懂,我不懂,我真的不懂,老师还没教我呢! 一天到晚,我们听到的、看到的、学到的都是最高指示,以及在最高指示下发生的大动荡。就这样,一晃之间,算是小学毕业进入初中。因为实在无所事事,我对文学产生了兴趣,当时几乎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是禁区,《艳阳天》之类开放出来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不过偶尔之间,会在私底下看到一点真正的传世佳作,对我来说,如同石壁中渗透出来的甘露,一有露头,我就如饥似渴地拼命吮吸。这其中,我最感兴趣的是古典诗词,经常模仿写作。可是每天接触的都是革命思想,脑袋里根本没有其他东西,要把每一句话不多不少全部凑成七个字,简直难于上青天。我很想找到一条写作的捷径,苦于找不到任何书籍。我母亲认识一位初中语文老师,帮我去借。这位老师很直率,说他有这样的书,但是不好传播。后来,他找了一本造反派的学习资料借给我,里面解释最高指示时,有将近两页,介绍了古典诗词的知识。我这才知道,原来写诗词要讲究平仄和押韵。我的天哪,写首诗这么复杂,拉倒吧!想想闲着也是闲着,我把这两页资料抄了下来。 我有一位同学,很善于写七个字的句子,写了四句,就冠上“七绝”;写了八句,就冠上“七律”。他正好写了一首“七律”,兴冲冲地拿到我这里来发表。我告诉他,这不能称为“七律”。他气狠狠地说:“你给我数清楚,这里面哪一句不是七个字?”我拿出我的手抄本,那一刻,我成了李白。他接过手抄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言不发,马上拿起就走。很神奇,过了没多久,他就能写出中规中矩的格律诗。 再后来,文革结束了,我参加了工作,有了收入,可以买一些书籍。当时的书籍很便宜,几毛钱,最多一两元钱,就可以买到一本书。当然,那时候的工资收入也很低,买小说看不划算,花个一两元钱买一本书,没看一个小时,就看完了,省吃俭用换回来的奇珍异宝,眨眼间变成鸡肋。所以我买的书籍相当部分是诗集,耐看,翻过来翻过去,可以重复看好几次都不厌倦。 在那样的年代成长,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再加上工作和家庭事务繁忙,我慢慢远离了文学。直到临近退休,空闲的时间多了,我重新热衷上文学。三下五除二,居然出版了不少个人作品集。我写的作品,都是寓言和童话,也有一点小说,就是没有诗歌。时间和精力不允许我把摊子铺得太大,我对诗歌不得不敬而远之,就像隔崖暗恋的情人,只能眼睁睁看她渐行渐远。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追上她。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e3396963854769eae009581b6bd97f192379bf0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