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额上有一条淡淡的月牙型伤疤,我已经不记得这是怎样弄成的,也从来不以为意。只是奶奶每次看到,都会把我揽在怀里,轻轻抚着那条疤,一遍遍念叨:“都怨我,明知道你还那么小,连路都不太会走,还这样由着你……唉!”奶奶的脸上满是自责。后来我从姑姑嘴里得知,当年幼小的我执意挣脱奶奶的怀抱,撒开脚丫子疯跑,结果跌倒磕在一块石头的尖角上,流出的血让奶奶的脸煞白了好几天,痛悔了很久很久。
不喜欢奶奶的念叨,却喜欢奶奶的抚摸。奶奶的手带着因常年劳作结下的厚厚的茧,抚在额上,痒痒麻麻的,会让我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淌过。
自打有记忆以来,我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父母忙于生计在外奔波,把我托付给了他们。现在想来,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岁月。印象中奶奶总是安静地在灶前烧火做饭,我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发生的事,爷爷在屋前的地里干活,有时回屋里喝口水,我会迷恋地看着他喉头上下滚动,听那“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那时的生活,简单而又快乐。在爷爷奶奶的羽翼下,我无忧无虑地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
听小叔说,爷爷对他们三兄弟可凶了,他们以前常常挨揍,可是爷爷从来没有对我凶过,倒是真见过爷爷对小叔凶。有一次,我搭小叔的摩托车,小腿被排气管烫伤了,红红的一片,火辣辣地疼。爷爷看见了,狠狠地骂了小叔,还挥舞着拳头。然后他就满山遍野地找草药,回家后把药洗净捣泥,一边撅着嘴给我吹伤口一边小心地给我敷上。那药敷在腿上的感觉,冰冰凉凉的。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冰凉的感觉,还有爷爷那张担忧的脸。
初三临近中考,学校开始要求上晚自习,放学后天就已经全黑了,农村夜晚的小路显得特别幽森。可我一点都不会害怕,因为远远地就可以看见爷爷等候在路口的手电筒的光芒,那光芒让我觉得很踏实,很温暖。爷爷让我走前面,他举着手电筒走后面,光柱下的我一路雀跃着,踩着自己的影子,像个快乐的小精灵,是爷爷,让我拥有了这种魔力。
可是这种和爷爷奶奶朝夕相依相偎的日子在我初中毕业后就结束了。上高中后,因为学校离家太远,我只能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独自一个人在外生活。夜深人静时,我总想起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爷爷奶奶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可我唤他们,他们笑着却不答应。每次醒来,泪水都打湿了枕巾。
我额上的疤痕或许有一天会消失,或许不会。但无论如何不会消失的,是爷爷奶奶对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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