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一个冬日的傍晚,原本明亮的天空像是被滴入了几滴墨汁一般,悄声无息地朦胧了起来。刚下自习的我犹如沉浸在数理化的海洋中。推开家门,走进房间,锁紧房门,动作一气呵成,将爸爸回家后要先洗手洗脸外面不干净的长篇大论阻隔在门外。
一盏台灯,一片宁静,一道难题刚刚理清思路,正要“奋笔疾书”,“咚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伴着催促从门外传来“快出来吃饭”,“这个季节东西凉的快,快出来,要不等会又要重新热”,“咚咚咚咚”,“刘雅卓你听见了没有,快出来吃饭”“咚咚咚咚”。这一长串敲门声使原本清晰的思路变得一团乱,一股无名之火随着这恼人的鼓点在心头蹿动:“催!催!催!就知道催!要吃你自己吃!我写题呢!”
脚步的声音走远,我继续埋首于题海,无暇顾及爸爸的感受,只一味地在心里抱怨他琐碎絮叨,不能理解我,我越想越烦躁,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活在自己的“规则”里却从不知道体谅我?我抬头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目光却落在了窗台上我与爸爸的合照上。
在我童年“断断续续”的记忆里,与爸爸一同出去玩的日子,不论晴天雨天,永远阳光灿烂。照片上的爸爸在推我荡秋千,那初春的阳光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暖意,洒在我和爸爸的笑脸上。我至今记得,我的面前是温柔的春风和越来越近的蓝天白云,背后是爸爸有力的双手。一次又一次,带我在童年的蓝天中飞翔,小小的我依稀体会到,春天的味道似乎就是幸福的味道,是父爱的味道。
无数似乎“销声匿迹”的回忆充斥在眼前,在耳边。曾经的爸爸,会给我讲《格林童话》;曾经的爸爸会站在香山下,给我指出一条隐约可见的上山小路;曾经的爸爸会带我在书中夹入嫣红的枫叶;曾经的爸爸会在人潮中紧紧拉住我的手,叫我不要走丢。
是啊,曾经的爸爸是一名机械设计师,虽现在仍会用熟悉的口吻与我谈“牛顿三定律”,以自豪的语调说:“我们当机械设计的……”但那巨大的半圆仪与三角板已被冷落许久。曾经的爸爸会说流利的英语,而现在只会在修改我的英语作文的同时淡淡说一句:“我出国前也学过《走遍美国》。
爸爸变了吗?是谁让曾经无所不能的爸爸变得如此陌生?
爸爸似乎没变,虽然他一直抱怨我“没有小时候好玩”,但仍会隔着房间,催我上学,催我吃饭,催我睡觉。但我长大了,我无法适应他的无微不至,无法适应他的事事关心。
推开房间,我惊讶地发现爸爸像往常一样在厅里看报纸,只是将纸页翻动的声音变得更小。那微驼的背影和放在桌上的眼睛已令我恍然明白。有一种爱是时间冲不淡的,哪怕爸爸无法进入我的世界,跟上我的脚步,他却一直陪伴我,默默告诉我,他永远是我爸爸,我永远是他至亲至爱的人,尽管我和他一样,不懂得如何表达。
爸爸,请允许我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握住你的手,只因为,你的女儿,已经在这一瞬间,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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